买活 - 第113节

余不少积蓄。吴老八这里余的九千文都是净存着的，他还能捎带手小买卖，自己的钱存得很快，在许县买了泥院，是他们成亲的房，婚后调动到衢县，又很快买了这，许县那里的院，便租了去，每个月的租金由他母亲收走，算是吴老八对老人的孝敬。

    因他平时经常在外差，这一千文吴老八本不着多少，又用自己的私蓄买了房，算起来，一家人住着是还省了租金的。周小娘嫁给他之后，总觉得自己是占了太多便宜，仿佛是欺了吴老八的好心似的——像她这样的新寡，如今买活军这里不说遍地都是，但也绝对不少见，不带孩、相貌姣好的不在少数。

    以吴老八的收、地位、前程，若不是当时离乡时，吴老八向婆婆许诺会照应好自己，自己当时又一门心思定要嫁人，把他给架在那里，差错定了婚约，恐怕他早能说个更好的妻了。

    因着这心虚，她对吴老八便极是贴，温柔小意之，比待前那个还更有过之，吴老八这里，过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成亲之后，家里多了个知疼知的娘，回到家里，什么都是齐全的，也觉得成亲了是要比单好得多，他见多了世面，对钱财看得不是太重，且手里实在宽松，这一千文给了，丝毫不心疼，反倒觉得该给——便是雇个老保姆，只能洗屋里，烧饭，帮着看看房，一日也要二十几文了，周小娘帮他维系起了一个家，能到的又何止这些事？再说，这里的温也实在不是用钱能计算的。

    如此两人彼此贴，你敬着我，我敬着你，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日便很好过在一。年轻夫妻，彼此柔意，自不必多说，吴老八一有了假期，便回来找周小娘，他这个活，一门是两三个月，回家后也能歇上一个多月，一般都从衢县这里关，虽然距离许县也就一条江，但吴老八只一年回老家一次去看老娘，其余时候都在衢县这里和妻待在一，这一回是才门了半个多月，周小娘本没想到吴老八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他的鞋，当真是十分喜，冲屋里，也不顾自己忙了一夜还没洗澡，上还有棉絮，当便投怀，那棉絮倒是惹得吴老八打了好几个嚏。

    当絮絮叨叨问了起来，这才知婺江今年浅得不能过船，山路又被夏天的洪冲垮了，迄今没有重修好，去往江南的河路竟全然断绝了，只能回衢县来，暂且修整一番，再往云县去，走海路北上，吴老八这次回来还能呆上三四天再走。

    周小娘一听，连上了大夜的疲倦都忘了，立刻就喜起来，又忽后悔，“早知我就把今天的千层糕带回来了！”

    如她这几日忙碌，家又只有一人，灶便不烧火了，要用去巷熟店现买便可，还是吴老八回家以后，先把火升了起来，此时舀来给她洗脸脚——澡是顾不得洗了，闻言笑，“你快睡吧，还千层糕呢？这都六了，午一还要上班的——先睡，不许再说了。”

    他是清晨关后，例剃洗澡来的，上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味，周小娘挣扎着还想说话，被吴老八打横抱起，压到床上一拍着，和拍小孩似的，把周小娘拍得浑发，禁不住扭着闹了一会，两人这才搂着逐渐都睡去了。

    再醒来时，只觉得鼻微，屋外传来孩童笑声，一个矮小的影在床边凝视她，见到她醒来了，便将手里的狗尾草背到后去，嘻地笑了一声，蹭上来黏黏糊糊亲了一，清脆地说，“娘，你醒啦！吃饭啦！”

    周小娘一听就知吴老八是先醒了以后，去托儿所把孩们接回来了——她是一晚上没睡，吴老八却是晚上在船上睡到关，补个回笼觉，自然醒的早，她一时有些埋怨：孩们回来几日，得分神照顾他们不说，回吴老八一走，又要被送去托儿所，反而更舍不得。

    但更多还是喜，搂着女儿在她生生的小脸上亲了好几，问，“是谁让你拿狗尾草来的？是哥哥吗？”

    “是郎罢！”两个孩几乎是不记事就来了福建，连对父亲的称呼都随了本地的方言，大儿还好，知自己不是这个‘郎罢’所生，还有一个早死的爹爹，小女儿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亲生的，很粘吴老八，牵着母亲的手，小大人一般引路了屋，便冲到父亲边，邀功，“郎罢，妈起来了，要抱。”

    吴老八本来手里拿了一个木球，和继在那里抛接，把继和小狗似的在院里遛得到扑，此时便弯腰抱起继女，“我们周小梅真厉害！”

    这两个孩现在都跟着周小娘姓——他们搬到衢县以后，其实说孩是吴老八亲生的也不会有人拆穿，若改姓了吴，似乎更顺理成章一些，只周小娘佩从前婆母的救命之恩，总觉得姓吴有些对不起她老人家，再者，本来婚书里也写了，孩们对吴老八的私产没有继承权，如此，便跟了吴老八的姓，对孩来说似乎也不划算，对于吴家来讲，似乎也有讨好的嫌疑，这又是她所不愿见到的，因此思来想去，还是取了个折，让孩跟自己姓。

    这样，别人也不至于一听姓名就知孩是拖油瓶，反倒是有不少人以为吴老八是买活军来以前就赘和周小娘成亲，孩是他们俩亲生，不过此也不是许县老家，便传些闲话，吴老八反正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不常在衢县这里呆。

    而在孩来说，如此免去不少闲言碎语，便是孩童们起了龃龉，骂仗时，被骂‘拖油瓶’、‘讨饭吃’，和被骂‘你爹是赘婿’比，自然是后者更不容易让孩伤心，且如今民间孩随母姓的况也逐渐多了起来，周氏兄妹虽然也时常和巷的孩童角，但周小娘留心，倒很少被揪住和父亲不同姓这一来骂。就不知这是否因为她们家算是衢县这里尚的住宅区，住相对也都较有质素的缘故了。

    周小娘自己拧了巾，刷牙脸，一边看着父女三人在院里玩耍，周梅芳在父亲怀里顾盼自豪，咯咯大笑，她哥哥周柏方则自己拿了木球作势要抛给妹妹，引逗她要接，却又把木球藏了起来。她边不由浮起一丝微笑，只觉得有生以来最幸福的几年，便是来了买活军之后的此刻，两个孩倘若一直在之江过活，一定不会有此刻这样壮，她们家从前也算是殷实的了，但公婆丈夫都颇俭省，哪里和这里似的，老大一顿至少也能吃两个，父母一兴就带着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