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54节

    来回试验了不少细节，徐先又提起笔，在自家的笔记本上记了几条心得，又好好地洗过手，这才拿起报纸，回忆着族侄孙女婿在来信介绍的细节，略一犹豫，还是先拿起《买活周报》看了起来。“先看看新东西。”

    此外，第三期报纸上还动用了不小的篇幅，解释了如何蓄养地力，以及土地各元素的转换，为何大豆可以田，为何土豆和冬小麦不会耗用太多地力。该怎么动用人畜行堆，在堆该如何饲养蚯蚓，而这些蚯蚓又能对鸭的产率有多大的提升。

    不知为何，徐先伸手了额，哪怕上并没有汗珠，但他没有因此停止阅读，依旧仔细地看着买活军的叙述：买活军的说法，小冰河时期从数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而且还将持续数十年。在这数十年间，气温正在逐步变得极端，夏天更、冬天更冷，年平均气温也会随之降，在季容易现旱，而夏季容易现洪涝，这‘极端小气候’都是小冰河期的表现。这和皇帝修不修没有任何关联，纯粹是自然变化，而百姓们则应该接受这样的变化，并且据其来调整生产生活。

    “小冰河时代……”

    只看这一，便可知买活军的技术的确远胜其余地方，连印刷都是如此，更遑论别的了。徐先又取来尺，在报纸上量了字、行距、字距，低声，“字模大小如一，略无参差，这是怎么到的，令人费解……”

    “纸浆也是从前未曾见过的，不过的确适合刊发报纸。”

    除了第八版的小说之外，《买活周报》上的容几乎全都是极其实用的，全如刊首语所说，总是在宣讲政策，指导百姓该如何在新政策维护自己的利益。譬如给女娘确田，鼓励女娘农闲外工，这件事便在好几期上都有现，第二期上是算账，告诉大家要去活买较好，而且还特意指，由于现在运输不便，的产量是有限的，所以更要早买，否则随着买活军疆域的扩大，想买的人，上涨速度要比更快得多，那就更买不到了。

    这样的天候还要持续数十年，甚至还没到最峰……哪怕徐先已是知天命之年，却依旧看得心狂：这

闻不假，这买活军确有些奇技巧，颇值得琢磨一番，光是印刷之术, 便胜过了我朝廷不知凡几……嘿, 造纸术也颇有益。”

    时值盛夏, 黄埔港得来往的苦力都赤条条地, 只在腰间围一条兜布，这老者却仍是穿了一件竹布袍, 不过是将扣绊略微解开了几枚, 依旧神安稳, 可见在静功上有很的造诣。他将报纸来回翻看了片刻, 先用手在纸面上揩了一，见指上沾了些墨迹, 微微, 又起屋, 回到眷住的里，片刻后回到书房里, 手里已拿了一枚铜火斗, 里装填了满满的煤炭, 后亦跟了个大丫，不断地说，“老爷，小心则个，便由兰来为您熨罢！仔细了手！”

    徐先挥了挥手，示意她勿要说话，将报纸展开，自己拿火斗在上了一，待到余温散去，又用手揩了一遍，这一次便没有墨迹沾染，再看报纸，依旧字迹清楚宛然，和其余几页对比，不见任何模糊。徐先便不由了，，“这活字取墨极好，印得也。他们的油墨也调得好。”

    随后便没有太多想了，徐先完全投到阅读，时不时还要在报纸上些记号，预备一会儿摘抄来，买活周报上刊载的文章，投合了徐先各方面的胃，他极为擅农事，而买活军也非常重视农事，那些被王大珰等人去不看的版文章，徐先却是一字一句都看得极仔细。尤其是其记载了农田大豆、菠菜，冬小麦土豆等等技术，还有堆技巧，都令他耳目一新，如获至宝，决心摘抄来，汇他自己的资料，为翌日编制农书准备。

    自然，以他宦海沉浮十数年的经验，也能预料到推动女眷门工的问题，对报纸上提到的杀妻案以及后续的理，并不惊讶——但也不怎么关心，仔细观览一遍，微微而已，并未摘抄评价什么，因他由始至终，都还是对格更兴趣，与‘救国救民’这些天大事，则多少有些敷衍责的味。

    “还是这样直接……”这是他看到了第一期的刊首语，徐先会心一笑：这和他对买活军的认识很一致，这支义军事很讲实用，文字一概以通俗明白为主，绝不卖文采。刊首语讲述‘报纸’这一词的来龙去脉，面向的读者大众，而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倒很是谢六的一贯风格。

    他又撕报纸空白一角，扔，看它什么时候被泡烂。一旁的兰则早已见怪不怪，只见徐先不用火斗了，便将其取走，免得老爷格神，又伤了自己。

    买活军这是早预料到报纸会被带自家的地盘……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和天间所有的读者对话了吗……

    倒是，引起了徐先极大的重视，他反复咀嚼着这五个字，只觉得满心都浮现了不祥的预，在这篇文章上满了标注。这篇文章主要介绍的是此时天气温的变化，并且号召有条件的百姓自制或购买酒温度计，记录本地的年均气温变化——甚至还指了该在什么地方放置温度计，并且向买活周报来信汇报，方便他们统计全国气温的变化。

    哪怕他自家还没去看过，但想到这里，徐先边也不禁浮现笑容，这才去细看这几期的其余资讯：识字率但愿是真的，哪怕只有五成，也是好的……

    且不说那玄而又玄的元素，桑基鱼塘、稻田养鱼、堆喂，买活军非常喜推行这小家和村落都可实行，而且不需要太多资源的农桑之法，这也是最对徐先胃的一，他本人是农事大家，也知推广新农的艰难。这些农桑法只需要教导即可，对产量的提升却是实打实的，若侄孙女婿的说法，买活军治的识字率几乎达到九成，那么在教化上的难度也就很低了……

    这支义军，和所有反贼不同，实在是很喜数学的，几乎所有和政策有关的文章里都在算账，这一更是投合了徐先的胃，因他不但善农事，而且是天知名的算学大家。比起农事，他的兴趣还更多在算学上，买活军对算学的重视和通，让他并未劝告侄孙女婿的选择，甚至勇敢地尝试了痘，并且在自家的农庄也设法搜罗病，想要自己制造痘苗——献给朝廷，只怕朝廷暗弱，难有后人，但至少可泽被老家亲友，让他们少了对天的担忧。

    这文章虽然用词浅白，但大多数读书人看了恐怕都觉得肮脏污糟，不会细读，只有徐先看得聚会神，在整篇文章上画了几个大大的圈，又反复看了数遍，对各元素，更是加以重圈，若不是现在乃是盛夏，恨不得现在就返回法华汇老家庄里去，要试验堆法与蚯蚓喂的循环了。

    活字印刷的字间距，实则是由字模的余量决定的，许多印刷本，会给人以字忽大忽小，字距忽宽忽窄，有时某行还少了一两个字的观，这都是因为字模铸造时不能维持同样的尺寸导致。徐先本人极擅机巧工造，从这份报纸能看到的，自然比王知礼那样附庸风雅的大太监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