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譬如说，人类总是要死，而对死亡的恐惧就
生了相关的迷信，人们相信死后也有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一切没有任何证据，纯粹来自于自己的想象。而这份想象会反过来束缚人类对死亡的研究——迷信正是发展生产力的一大障碍，农
对于蝗虫的
拜，甚至称为虫神，便是一个很好的例
。蝗虫明明是害虫，但在农村若有人研究灭虫，甚至还会因为迷信的缘故遭到反对，因为农把减产的恐惧运用迷信
行包装，通过拜、敬畏蝗虫而缓解，他们一旦
信不疑‘皇虫’降世是天罚，便没有了灭杀蝗虫的勇气，只能在迷信
坐视自己走向灭亡。”
这件事徐先是有听说的，尤其是在西北，农遇蝗灾则只顾着敬拜、畏缩、恐惧，莫说灭虫，甚至连逃荒的勇气都没有，认为皇虫兴起是天要收人。他不得不赞成谢六
的说法，这确然是农愚昧的表现。
“农们是这样，读书人们就不是这样了吗？”但
一句话又让他不快了起来，谢六的文风相当的简洁平稳，“我认为凡是仍发自
心相信天人
应的儒生，都是把自己对自然的恐惧寄托在了对天人应的迷信，即凡是有灾殃则必定是天不修德行，凡是发生在自
的坏事都是自德行不够圆
的表现，将对外的恐惧转化为责己，相信可以通过修自而影响到天地灾变，因为自是可以影响和改变的领域，尚可
努力。这
对恐惧的转化成为较
级的迷信——负面作用没那么大，但依然是迷信，而且这经过让步的，温和的迷信，由于其经过了
心的包装，在逻辑上有很
的诡辩
，对生产力的桎梏还要更大。”
“儒家经典提炼成一句话，即是‘君’们通过对自的德行与手段的修持，令朝廷上政通人和，减少政治系统的耗，而达到风调雨顺，连年增产的结果，从而天大同，不分贫富均可居者有其屋，贫者有其
。我们从提炼的逻辑链是，君修-朝廷所有人都是君，众正盈朝，所有人修——自然环境因此改变，完全符合农业生产的需要，风调雨顺。”
“毫无疑问，这是一层的迷信，相信人类的思想活动能够改变自然规律。这思维模式的极致反映在生产，便是对匠和工造技术的轻视，所有的先技术都是奇技
巧，当天时不利时，没有总结测量气温的变化，而是一味地以此为把柄来攻讦政敌。算学是奇技巧，工学是奇技巧，唯有对文学和政治学的追求是‘治国大
’，这是逻辑自洽的，所有的迷信都能逻辑自洽，但却也一文不值，因为这不符合世界的客观规律！”
“世界的客观规律只有一
：自然的运转不因任何意志力而转移，人类只能通过数学，通过
理，通过化学，研究自然，利用自然，改造自然，达成对自然的驯服，不断地提升生产力，提土地和矿产、人力的单位产量，才能让不断扩大的百姓群
过上丰衣足的日，才能实现天大同的理想。”
人类只有通过数学、通过理、通过化学……
不知什么时候，徐先的
已经蓄满了泪
，他的指尖颤抖着，几乎拿不稳轻轻的报纸，他还只是研读过亲戚寄来的理、化学教材的第一册 ，知了一些浅显的理常识，但此刻却依旧仿佛被这句话一戳到了心尖，在此之前，徐先从未想过此世间还有统治者——不论她现在的地盘是多么的小，谢六诚然算是个统治者了，而徐先从未想过还有一个统治者会发这样的言论：迷信无用，儒学无用，数学，数学才是真正能够救苦救难，真正能‘提生产力’的东西！
接来是一段对生产力这概念的介绍，谢六此时又渐渐地回落到现实之，她行文的风格变得很可亲了，“所谓的生产力，便是一个人在一段时间，在一块土地或是一台机
上所能得到的成果。生产力并不是通过迷信而提升的，而恰恰是通过迷信的反面——通过知识的传播，对自然的钻研而提升。只是有时能让生产力提升的知识，会被包装为一迷信，譬如民间地时的许多讲究，都有科学理在背后支持，只是由于民众无智，不得不以迷信的名义向外传播。”
“譬如说，许多村在稻
浆时不喜外人来访地，说是会惊了稻神，这实际上是因为外人，尤其是其余农民到来，可能会传播病虫害。又有民间对节气的神化传说，譬如立
冬娘娘移位等等，实际上都是对自然的认识，转化为民俗，而民俗在传播又被神化。不能因为神话的确有对生产生活有帮助的
分，便忽略了其占比更多，更为禁锢生产力的糟粕。”
“以这几年的天气来说，如果依旧迷信冬娘娘移位，准备耕，便会受到这些年异常的天气影响。生产力的步极为艰难，所需要的人才永无止境，买活军正是因此才在不断扫盲，培育更有可能提生产力的人才。但所有提生产力的理都伴随着失败和艰难，唯有克服了恐惧的百姓，才能在遇挫时继续勇敢前行，因他们怀抱着人定胜天的信念，那些迷信的百姓会将所有的困难归于‘神罚’，所有的无知归于‘神的领域’，迷信将成为他们的逃避，他们会失去晋的机会，而吏目们会发现自己的
理变得更为轻易，更有意思的是，因为人才的减少，他们的竞争也变得更加微弱。”
“或许这对吏目本来说是有利的，但对生产力的提是极大的拖延，一人计短，两人计
，思索的大脑越多，生产力的步也就越快，买活军正依赖于超外界的生产力在不断扩张，我们无往不利的原因并不是群众对我的绝对信仰，而是我能让他们吃饱饭，吃得好，我们能在一亩地上六百斤粮，将来还有更多——这一切不是仙力的作用，而是千千万万个老百姓在一代一代地和自然斗争，是无数的脑力劳动与力劳动的结果，产稻是理的结晶，蒸汽机是理的结晶，而迷信则只是生产力的绝对反面。”
“是以，我在此郑重要求，买活军吏目针对的统治，绝对禁止采用恐惧与迷信作为统治手段，各吏目必须耐，反复工作，始终以开启民智作为自己的第一工作目标，如此才能让买活军始终掌握最先的生产力，治久安，甚至不断扩张，让普天更多的百姓过上不愁粮吃的好日。”
“最后我再调一遍，不论是什么形式的宗教，只要阐述其与现实生产的关系，散播诸如‘气候不好是遭遇神罚’之类的传言，在买活军境均为非法，人类的思想活动无法对自然规律产生任何影响。即使自然规律将带来极为严酷的将来，唯一有效的法也只是冷静务实的应对，而非被恐惧主宰，逃避到信仰之。即便我是神，我也绝不会保佑拜我的人，所有神都厌弃只知逃避与恐惧的懦夫，唯独会令我赞赏的，只有面对现实的勇敢。”
文章至此结束，徐先久久无语，
泪从他的双不断地涌，哪怕是这篇文章用语直白浅俗毫无文采，结构混
，说理更不算清晰——但哪怕是这样蹩脚的一篇文章，依旧令这个老者，这个学贯古今的天完全征服了他，哪怕这其的确有些话让他忍不住反复阅读，‘人类通过数学，通过理，通过化学，通过知识研究自然，改造自然’……‘人类的思想活动永远无法改变自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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