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雀 六

    虽然着灯，但人跪在外，齐慧卿其实没瞧见他脸上是个什么表。此番挨打的真正原因各人心里都有数，偏都装作不知，戏才好接着唱去。她假作喝茶，岔开话题：今年的茶尝着没有去年好，颜也不清。

    偏你灵。他却没忘记方才淤青的事儿，一边将人打横抱起，放到里间榻上一边说，可别怕疼，开了才能好的快，快，再让我瞧瞧。

    贵妃立刻耍起了赖：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手劲儿大！你自己啊！一阵短促的尖叫，她笑得上气不接气，再四讨起饶来，三哥！三哥哥！我错了，放了我吧！

    本来没那个意思，这会儿也教她惹起来了，朱载光制住她的手脚，居临、带笑意地说：这会儿知求饶了？晚了！

    念着她上有伤，他没敢太放开手脚，两人胡闹过一通，脸上都有些发。人们抬着鱼贯而，他回把她拉起来：腰还酸吗？

    被人瞪了一。

    最后还是万岁爷扶着她洗更衣，又篦了几遍发，重新挽了个松松的发髻。过年实在累得狠了，齐慧卿困得直打架，被他抱在怀里，听他轻声细语地说：那才为人钻营了些，忠心还是有的。

    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明白他所指是谁习文远。能混到乾清的没一个笨人，稍有差池就会被底虎视眈眈的太监拉来，是以习公公别的不敢说，手腕、忠心都是一等一的，哪怕这忠心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皇上、万岁。

    听他的声气，似乎不打算把他换掉，也是，换了又如何？安喜殿是一座金丝鸟笼，凭她怎么扑腾，总是飞不他的手掌心。

    想是察觉到了她不兴，小皇帝顺着她的发，转说起了行的事：天佑四年才修过，一应家什都是全的，半儿心也不用你费，今年桃开得好，你只带着二郎、仙芝好好玩儿几天，别的什么都不用。

    她从他怀里抬起，半是撒半是接茬地：你从前可是答应过要亲自教我骑的。

    过了一个年，朝势越来越不好了，像一逐渐沸腾的油锅，双方都在不断往底加柴。为着给齐家平反的事，指责她是妃的声音一浪过一浪，慧卿知他是怕伤着她，想暂时冷一冷局势，把孩们带上也是以防万一，二郎正是学说话的年纪，仙芝又还幼小，唬着了且是轻的，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她是不会顾忌任何人的，哪怕拼了命不要，也要闹个鱼死网破。

    是，君无戏言。三哥哥什么时候哄过你？

    贵妃哼了一声：你从前可还答应过我，要派人给我找王母娘娘的仙果呢。

    那是七八岁上的时候，他见母后里新来了一位臣女表妹，故意使坏，想在她面前显摆自己皇的威风，一不留神破了天。没想到一句戏言她竟然记到了今日，万岁无语半晌，终于瞪大睛：好哇，原来你在心里偷偷记着我的账呢？

    待到三月开，皇上、贵妃的车驾从午门发，穿过承天门，直往外城去了。这回朝野上却倒没有吵翻天，盖因一开年皇上就从南京礼调回了一个人。

    官场上直把南京礼浑叫狗不理，里尽是些养老的酸儒，这沈烨今年不过三十五岁，翻一翻履历，也是正经两榜士，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才叫一脚踢去了狗不理。

    后生可畏。王尚书近日听说了不少他的事迹，才一坐就忍不住笑了，史永纯当年好光。

    看着万岁被那妖妃迷得不像话，不少御史梗着脖联名上书，决反对为齐青翻案，皇上且不敢直撄其锋，他倒一句话堵了回来：二皇年岁渐，难要叫他的外家满门罪臣，舅舅们都是山野村夫、姨母们都在教坊司迎来送往不成？

    这话一，众人都似被剪了。论理，二皇的母亲当是皇后，齐氏不过是妃妾。可一来万岁膝唯此一，不论将来前程如何，的事实既定，他没脸了，满朝文武谁能得着好？二来，谁听不这话明指二皇，暗指小皇上？当今尚在襁褓就没了生母，从小在齐太后膝，要没抱给齐太后，储位未必得上他！到现在他生母那家都不敢往上凑，就怕妨碍皇上的正统份。二皇的外家亦是万岁自己的外家，他要给齐家提份，谁敢嚼？

    太爷安心，幕僚见他笑了，不免心一突，起替王尚书斟了杯茶，他拿皇压咱们，咱们大可以其人之还治其人之！

    大皇虽然夭折了，可他夭折时年纪太小，只算了序齿，没有封爵，仍是以皇礼葬的。如今忌日将近，为陛的嫡，追封个太不算太过分吧？

    本朝后族荫封没有定例，有一大婚就封承恩公的，也有诞嫡才封的，还有终其一生都不封，一任皇帝登基后再封的。朱载光即位时朝局较，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如今，王尚书因是外戚，不去阁，上又没个爵位，实乃生平一大尴尬事。

    行生这话很是，他捋了捋胡须，不论皇上将来得了多少位皇，大殿总是皇后所，既嫡又、国朝正统，这一是抹灭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