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雀 七

    行云馆。

    朱载光看罢奏折，面青白：这么说，他们是把主意打到大郎上了。

    大郎锦衣卫指挥使品咂着这个称呼，不禁慨当年大皇生时，万岁也是对其寄予了厚望的。寻常人家的嫡尚且众星捧月，何况皇家？只是大殿夭折后万岁就仿佛恼了皇后，再没与之亲近过。

    他跪打了个哆嗦，不过那都与他不相，闱秘事，还是不知的好。

    朱载光负手站着，恨得几乎咬牙切齿。王肃芳这条老狗！这几年同首辅杨若竹勾勾搭搭，狼狈成，还自以为得隐蔽，打量谁不知似的！这回借着慧娘的事、齐家的事，表面是想给大郎追封太，实际上还不是惦记那个承恩公？他也不想想，就他肚里那儿盘算，给人当盘菜都不够，不得起国公之位！

    小皇帝一气，自打登基，该给王家的好他难给少了？一个个贪心不足，不将他彻底变成案板上的鱼就不肯罢休。

    见着皇上动了真气，锦衣卫指挥使越发不敢言语，一声不吭地跪在堂，心里只盼万岁爷拿他当个瓶摆件，消气前再别想起他来。

    那厢朱载光运了半天气，将手奏折往地一扔：送去沈烨府上，叫他后日来行见驾。

    指挥使松了气：是。

    山东的人手都撤回来没有？

    太祖设立锦衣卫时便分了明卫暗卫两支，暗卫说白了就是探，当今不用宦官，倒了一多半东厂的活儿。指挥使在腹仔细斟酌了一遍措辞，：山东虽不比江南氏族林立，互为依傍，也有不少豪族乡绅，他们不敢妄动，得了万岁爷谕旨就都撤来了。

    好。

    杨若竹三朝老臣，颇有城府，先帝将他留给他，本是想让他死死压制住王肃芳，谁知这两人一来二去，不知怎么搅和到了一起。杨首辅乐得借王家的势打探，王国丈不得爬上首辅这条大船，虽然各有鬼胎，合作得倒也愉快皇上？万岁？乖乖当个傀儡就行了，黄小儿得什么主！

    待人退，朱载光脸上的沉之仍未散去。他小时养在母后膝，其实颇为骄纵，人们惧怕母后，谁也不敢将他的真实世半个字，直到爹爹病重，齐青狱，整个齐家树倒猢狲散，他才知自己并非母后亲生。

    当年以为是意外，如今想来连他都不得不称赞一声，时机绝佳！那时他还满心焦急，不肯放弃，总以为事仍有转圜，正为了外祖和慧娘四奔走，这个节骨儿上突然得知如此惊雷般的消息，怎么能不多心多想？如果自己不是母后所，那慧娘住坤宁是否也另有所图？

    王氏当年就计划将王念华拱上之位了吧？齐家败了还不够，他们生怕事有变，想彻底断绝他那小儿女思。

    三月，正是万复苏、天清气的好时节。小皇帝对着窗外明朗的光，试图回忆那个孩的脸。他不是没有颓丧、犹疑过，历史上不乏垂衣拱手的明君，往前数几代，朱家还曾过一个石匠皇帝、一个大将军皇帝呢，乖乖当个傀儡，锦衣玉一辈又有什么不好？他没想到的是王念华那么快就有了。

    每每对上那张尺比来的、仕女画上拓来的贤后脸，他都由衷的到窒息和孤独。父皇仙逝，母后也非亲生，一族人的命生死隔在他们之间，天家母早就回不去当年了。他终于登上帝位，住了乾清，却发现自己孑孓一人，孤独得好像随时都会溺死。

    帝后同房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其一次还是大婚当夜，王氏以退为，跪在地上求他给她留颜面。有这样一个母亲，要说他对大郎怀抱着多么的意和期待，只怕乾清的小太监都不信。

    可他是嫡，是他的第一个孩，他总想着，孩是无辜的，他或许不会多么喜他，至少不会手害他不是没想过王家借机，改立幼主的可能，一来王肃芳没那么大本事，二来他手上仍有禁军和锦衣卫可供驱使，事远没到那个地步。

    因为有了大郎，他们，王肃芳和王念华甚至松了，对他将慧娘偷接一事睁一只闭一只。他多少能猜到一他们的想法，尚方宝剑已经到手，谁还会在意个庶玩意儿？

    可惜那孩只活了三个月就堪堪夭折。当时里言肆，都说是慧娘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