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雀 五

    晋人郗鉴曾在战哺育外甥周翼，使其平安大，后人便用郗家树一词来指代甥舅。先帝去前把齐家的嫡支庶支几乎杀绝了，慧娘舅家倒侥幸饶过一劫，他依稀记得，昭明二十三年的某个士似乎就娶妻史氏。

    新年伊始，里人人喜气盈腮，哪怕才挨了主打骂也要在人前争相一张大笑脸儿，里不能带死呀活呀之类不吉祥的字，亦不许哭，这是规矩，也是人。见着天黑了，习文远的小徒弟当完值，提了一大桶摸屋里，这小混名儿叫作周耗，就是说他走路轻悄，有心时可以一丝步音也无。

    师父，周耗把木桶放，回瞧见桌上的粥饭没动几，不自觉缩了缩脖，师父今日好些没有？趁着，徒弟服侍师父个。

    大节，偏习文远叫万岁打了个臭死，到如今还烂着，差不多的人早远远的避开了，也就这周耗还有两分良心，时不时来瞧他一瞧。习总天生一双倒八眉，平时就有苦哈哈的，这会儿伤在，更添了两分咬牙切齿：人都当我了万岁的，不得将我踩泥地里，好孩，这会儿也就你还记着师父了。

    这话周耗不敢接，只好讪笑两声，低着将个枕到他腹，一小心掀开被：师父仔细闪了腰。

    他年纪小，时日尚短，借他个胆也不敢问习文远到底为什么挨打，自从拨来安喜殿，习总就是这里的一份儿，乾清吴爷爷都跟他师父称兄弟、有来有往，这得犯了多大的错才叫打成这样啊？周耗绞巾，又是害怕又是伤，小声殷勤：要不明儿徒弟问人要两瓶伤药？您老这么着，不是个事。

    看着上元节都过了，贵妃边不能短了人伺候。

    不知是疼的还是舒服的，习文远闭着舒了气：再等等。

    皇上没让人一气把他打死了，就是还要接着使他，贵妃桌上多了书这么大的事愣是没人来报，焉知不是有人生了异心，或者更糟，这安喜殿在他底被人生生钻了耗。他在这里养着伤，正好可以冷观察各方动态，是骡是，拉来遛遛就知了。

    小徒弟误以为他是在撑，忙：贵妃娘娘最好儿，徒弟去求求娘娘边的们，不说十分好的，一般二般的总能得上几瓶。

    这话不说还好，说来直教习文远发笑：她若搭理你才是个傻。

    虽说三年前就拨到安喜殿来给贵妃使唤，事实上他仍是皇上的才，对皇上效忠，贵妃心里也清楚这一主教训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要敢伸这个手、施这个恩才是蠢到家了。

    一时室禁了声，周耗服侍他完，累一的汗，闻言也不敢再问，提着木桶又去了。

    开后安喜殿里里外外都闹起来，为着三月往行赏，朱载光特意拨了八个绣娘过来伺候，专贵妃的骑装和装，这才量好，万岁爷兴致上来，又二殿和大公主也跟着去，这母、嬷嬷、太监等人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又要收拾、又要清人手，还要带上太医和药材，防着二位殿或有哪里不适。

    习文远养好了伤，回来复命磕时就听贵妃和皇上在屋里说话：嘶，你轻着呀。

    他忙忙地止住脚步，正犹豫是不是先退，忽听里面万岁柔声哄：淤青就得开了才好能得快，这会儿我替你，好过一会儿女医嬷嬷来给你，那起人手劲儿可大得很。

    习总珠一转，心了然。旁的时候或许能躲懒，过年这样的场合贵妃还不面就不合适了，初一到十五，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随太后、皇后往奉天殿祭祖祭天。这位虽不至于是纸糊的，也是一年到药不离的，接连跪上半个月，没病没都算她祖宗保佑了。

    不一会儿有人去通报，皇上清清嗓：叫他来吧。

    习文远麻溜的走去磕了三个响：才安喜殿总太监习文远，给皇上、娘娘请安。

    贵妃不置可否，倒是皇上问了句：上都大好了？

    他把伏得更低：托皇上、娘娘的福，才已经大好了，只盼能继续为皇上、娘娘办差尽忠。

    朱载光慧卿的手，脸上凝一个浅浅的笑：行了，去吧，日后再有差错可不是打板这么简单了。

    短短一句话，听得他冷汗直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