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 - 第九十八章 (剧情:桂hua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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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八】

    院桃树枝桠横斜,挂满圆的果实。大多的玲珑青涩,寥寥的几个却已了嫣红,抹了淡淡一层胭脂。

    顾寒舟仰探了探,若有所思。

    镜渊先生看穿他念,笑骂:“还没熟透呢,你就惦记上这桃了!”

    顾寒舟朝他赧然一笑,动作却着实不客气,一面:“鱼一时半会儿吃不到嘴里,有桃也是好的。”一面踮着脚拉最近的枝条,挑了两个瞧上去最红的,在袖上一,咔嚓就咬了一小

    “唔——”他眉一蹙,随即又迅速舒开,混地,“虽不大甜,却脆生生的,味很是过得去。”说着,将未尝过的那个更大更红的递过去,,“先生也尝尝?”

    镜渊先生哪里不知他是刻意讨巧,好引得自己宽心,方才的惆怅皆化作了熨帖,也不去拂他的好意,笑呵呵地接了桃,端详了一会儿,略抬了抬手像是要尝,片刻却又放了,悠悠然笼回袖里,极珍重似的笑:“乖徒儿难得孝敬先生的,得拿回去藏着。”

    顾寒舟知自家先生甚,心念一转间已猜到他顾虑,被他鬓边华发刺了,垂眸敛去底黯然——离别不过年余,他没想到,先生竟苍老如斯。那桃他必是咬不动了,才刻意调笑掩了过去。

    他发堵,手指已将袖摆绞成一团。

    风得桃枝簌簌作响,如轻声密语。院师徒相对而立,一时都没有开

    停了片刻,先生忽地伸手,替顾寒舟拈去肩的一片残叶,神态极为安恬。见心的弟言又止望过来,他朝弟慈和地笑笑,宽:“甚么不说话?先生我五十有九,已近甲之龄,发落齿摇才是寻常,若还健壮如,岂不成了话本里的妖怪?”

    顾寒舟晓得他不愿见自己失态,提笑意,:“先生哪里老了?待到百岁大寿时,再说这话也不迟。”想再添上几句俏话,谁知一时竟词穷。

    镜渊先生听他言艰涩,用手指轻敲他额,摇:“胡思想什么!如今难得一见,怎的尽在此忸忸怩怩?”说着推他门,,“去屋罢,在外面站得都酸了。”

    窗棂上蒙着素纱,映半室斑驳浅影。顾寒舟一迈去,一扇半阖的屏风便闯,借着朦胧的晖光,隐约瞧见是幅空山雪景图,一角被墨污了一团,旁侧笔走龙蛇,酣畅淋漓地提了一句诗:云日明松雪,溪山晚风。[注]

    顾寒舟瞧着莫名熟,脚步不由顿了顿。凝神思索片刻,他面上忽地一红,镜渊先生一望见,抚掌笑:“都还记得罢?几年前你偷了你师兄的酒,醉得抱着酒坛就睡。被人喊起来,非逮着着屏风嚷嚷上面那句‘空山净雪听松风’写得太平乏,给人提笔全涂了,换上自己的句。”

    顾寒舟只记得自己毁了一扇屏风,未料到当时的随笔涂鸦先生竟还留着。扭再看桌上砚台、笔山、纸镇等,皆是他儿时;角落里藤箱半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笔迹工整,似是他当年的功课。

    唯有上的画卷略为陌生,不再是从前那幅泼墨山,而是换了一幅明山云雾图。他再一打量,忽然瞥见画有亭翼然立于半山,一老一少广袖委地,端坐对弈。走近细察,看面容,果然是先生与他。

    镜渊先生见他怔怔神,面上似有酸涩,想到逾年的久别离,心也是一痛。但他到底不愿见弟伤怀,微一沉,便笑打断:“见着竟了!还记得从前你到我屋里,睛总不忘先往房梁上瞟的。”说的乃是顾寒舟从前旧事。

    顾寒舟一颤,暗气,弯了眉目,还故作懊恼地:“这事儿先生都笑话我多少年了?”

    他幼时镇日与苦药为伍,脾胃虚弱,曾因贪零嘴儿病了两场,从此先生他极严,偏又扛不住他泪汪汪的祈求目光,于是梁上总吊着个小盒,藏着糕饼糖果等。顾寒舟还记得自己每每哄得先生心,先生转就能从里面变好吃的来。闹得后来的他一屋,总会意识抬往上瞟一

    往事历历如新,心境却早已不复从前。

    只是察觉了先生笑意,他面上也顺理成章地浮期待,佯装双目放光地踮起脚,绕着梁转了一圈,轻易寻到了一圈绳结。先生踱步上前,将挂在上的小盒放了来。

    “金玉堂的海棠酥,元记的杏仁饼,东旭巷的玫瑰饯……”镜渊先生将盒盖掀了一层,顾寒舟只瞧了一,就如数家珍地报了名。里面,无不是他往日最

    “奔忙一天,早已累了饿了罢?”镜渊先生招手让他坐,将盒往他面前一推,,“尝尝?”

    顾寒舟,拈起一块海棠酥,忙不迭。动作得太急,一时竟呛住了,憋得面发红,低咳了几声。

    镜渊先生忙给他递茶,心疼地拍他后背,喃喃:“你这孩!”

    一,顾寒舟慢慢缓过劲儿来,忽地怔了怔,再品了一:“顾渚紫笋?”

    此茶自前朝始便了贡品之列,其极品更是难得,往年先生统共也只存了一小罐,总舍不得喝,如今瞧着竟不在意似的了。

    镜渊先生不答,只慈和地笑着,指尖盒,让他看面一层。

    顾寒舟挪开盛海棠酥的小碟,望见里间晶亮莹透的糖果,先是一惊,复又喜:“秋意轩的桂糖?”

    镜渊先生笑应,颔首:“你来得巧,秋意轩上月才改良了桂糖的方,都说风味更是绝妙。”

    顾寒舟却知秋意轩的桂糖着实金贵,店每日制得的寥寥无几,就是他在金陵的十几年也不过尝过两次而已。他猜到前这盒来得不易,况又正值御驾到来前夕,旁人都为在圣前扬名而忙碌终日时,先生却在替他谋一盒桂糖,其,自不待言,忍不住开:“先生……”

    镜渊先生摆摆手,刻意板起脸,带过话:“先莫撒!老规矩,先生得好好考教你一番,倘若答得好,那盒糖才能归你。”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半是调侃地,“在朝堂混迹了一年,你这个新科探郎,该不会已将从前的学问都忘个光了罢?”

    顾寒舟心钝痛,面上的笑反而愈加明亮,坐直了,语气轻快地:“先生何不试试?”

    [注] 选自《雪后黄楼寄负山居士》(宋)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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