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 - 第九十九章 (剧情:临书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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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九】

    镜渊先生见他坦然不惧,已猜到这年余他定是未曾放松,赞许一笑,寻了几本书册,随意问几篇,听他皆是对答如,面上笑意又加了些。

    一刻钟过去,他又转了话,论及朝堂诸事。顾寒舟也不怯场,侃侃而谈,从容自若,已有了几分沉定睿智的气度。

    镜渊先生与他再聊了一会儿,忍不住微微讶异——他教养顾寒舟十余年,对自家弟可谓了如指掌,早知他天资纵横,当世罕见,若论博闻识,文才风,甚至在书院诸多师之上,连也是灵透慧黠,却囿于年少,阅历尚浅,于人世故一上并未贯通。往昔论及朝政时,思路开阔不拘一格,还是难免会透几许不合时宜的天真纯稚,而今却已渐臻圆

    一念及此,镜渊先生不喜反忧。

    他想到了十三四岁时的顾寒舟——那时的小寒舟虽还是青葱少年,但书卷上的经史功夫却已相当了得,场应试也绰绰有余,甚至夺个魁首也未尝不可。只是他知小寒舟心未定,一时不忍磨去他烂漫天,又怕揠苗助,拘着他到十七余才放他去乡试。一朝金榜题名,摘得探,于他人是喜从天降,先生却以为,于自己的弟而言不过到渠成。在他想来,心的弟应在朝之后有所益,个三年五载,徐徐将打磨通透。如今却见他脱胎换骨一般,心最先浮的不是欣,而是难言的酸苦——

    将原本的璞玉雕琢至斯,究竟经过了多少艰辛磨砺?

    他神有异,本在畅谈朝议盐铁改制一事的顾寒舟立时察觉,话语断在半截,犹疑唤:“先生?”

    镜渊先生也不说话,放柔了面,伸手在他发抚过,动作放得极轻缓,疼惜之溢于言表。

    顾寒舟鼻一酸,忙低掩去泛红的双目。

    “我的寒舟,已大了。”镜渊先生的声音发涩,面上的笑容却温煦得教人心

    今日第二次听到先生说这句话,顾寒舟心底如遭刀割,泪意愈发止不住,颤着声,扬起音调佯骄傲:“哪里还能像当年那般不懂事?我已过十九了,正当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到今后还更有得呢,先生且等着看罢!”

    镜渊先生拍拍他肩,声音也颤了颤,低哑:“好孩!”起伏几度才渐渐平缓,望着顾寒舟年轻清俊的面容,一抹光亮,,“待明年,先生上京去替你主持典仪,那时才叫真正大成人了。”

    顾寒舟心,复又一痛,期盼与忧惧混杂在一,让他心神不宁,迟了半拍方:“先生,路途迢遥……”

    镜渊先生摇打断他话,:“你的加冠之礼,我必是要亲至的。”翻动手边书册,叹,“可惜你的字我想来想去,翻了些许多典籍,还是未寻到合意的。总觉得太过平常,与你不相宜。”

    顾寒舟心一团麻,喃喃:“先生赐我的,什么都好。”咬了咬,假借饮茶,悄然抬手拭去痕。沉默了片刻,不愿让先生多想,岔开话题:“先生从前总念叨柳鸣大家,说他的草书为世人推崇,只是存世太少,许多帖都可惜不曾一观。我随驾时有幸见过他几幅行草真迹,果然酣畅淋漓,妙绝。我为先生摹写来如何?”

    他转得实在生,但先生只以为他担心自己届时舟车劳顿,也不去争辩,顺着他意思应:“柳大家的草书?甚好,甚好!”说着引他到案前,替他展开光细韧的宣纸,执起墨块在砚台磨开,玩笑,“今日先生也替你当一回书童,为你铺纸研墨,好瞧瞧你习得了几分风范!”

    顾寒舟微笑:“不会让先生失望就是。”说着定神沉心,笔走如飞,雪白的纸页上墨纵逸,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不多时,一卷又一卷字帖便已写就。

    他写得神,先生替他换了新纸,他不知想了些什么,怔怔又书了几行,醒神时忽地停笔,断在一半,一滴墨“啪”的落在空白,洇开一团黑。

    他卷起那半张字帖,勉:“这帖写得不好,不必留着。”见先生未言阻止,心微微定了定,另书了一幅酣畅淋漓的帖才收了笔,微抬,一副等人夸赞的模样,对先生笑,“先生以为我摹的这笔字,可还看得?”

    一幅幅草书帖铺展在桌案上,镜渊先生目光在恣肆飞扬的墨间逡巡,指尖沿着笔势,在半空划动几,方叹:“于书画上,先生早已没甚么可教你的了!”再看了一会儿,又,“你自己写几个字罢,不必仿着谁。”

    顾寒舟提笔,转念间想起先生立于杏坛之上的影,意识便书一行字——

    泛彼柏舟,亦泛其

    再接着,却是怎么也写不去,艰难收笔,笑:“先生?”

    镜渊先生望着纸上字迹,若有所思了一霎,才温声笑:“风骨已成。再过些年岁,说不得旁人也要唤你一声‘顾大家’。”

    这话赞誉颇,先生说得温和平稳,顾寒舟听却殊无喜意。他垂视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边缘捻了捻,故作欣悦地扬起角,没有应声。

    大约是心绪不定,他沉默得实在太久。镜渊先生暗叹一声,招手让他过来,:“你这孩,究竟在想些什么?”

    顾寒舟一僵,明白自己的异状被先生看在,心颤了颤,迈步过去,:“我——”

    话未说完,被镜渊先生拈起一颗桂糖堵在:“你的学问我已考问完,极好。这盒糖便归你了,说话算话。”角漾起淡淡的笑纹。

    顾寒舟只听得先生的声音舒缓,语调平和而温煦,如的汩汩泉,轻柔地漫过他的耳际,:“遇上什么都莫慌,先吃颗糖缓一缓。”

    顾寒舟低,不敢看先生的睛。糖清甜的滋味化开,与鼻尖酸涩混成一,让他忽地不知所措,前一霎模糊。

    “哭什么?”镜渊先生用袖摆替他角,,“难秋意轩的方有误,糖都成酸的了?”

    顾寒舟摇摇,胡地用手背在角抹了抹,也不开

    镜渊先生叹了一气,牵着他手让他与自己坐到一:“刚说你已大了,现再看,却还是个孩模样。”拍拍他手背,像他儿时那般哄,“乖乖的,别怕。若有人欺负你,尽说与先生听。先生替你好好教训他。”

    顾寒舟一声不吭,忽地跪在他前,将枕在他膝上,:“……糖不酸,甜得很。”

    镜渊先生抚了抚他柔的墨发,温声:“是,先生知。”

    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顾寒舟才低声:“先生,我乖乖的,不慌,也不怕。”他的声音发涩,带着微微的鼻音,轻轻,“只是……难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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