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玖贰章 逃夭

    林婵睡到四更时，忽听有人轻唤她，惺忪儿见金宝站在榻前，一惊醒过来。

    金宝肩背包袱，压低声急促：大事不妙，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得赶逃走。

    林婵问：甚麽大事不妙？却也开始飞快的穿衣裙、趿鞋地。

    金宝则跑去窗牖前朝外张望，一面回话：今晚有人劫了诏狱里的大官，说曹爷是主使，锦衣卫正全城挨家挨的搜查，也冲柳巷这边来了。虔婆狡溜，只认钱不认人，倘若把你我供去，这条命休矣。林婵听得心怦怦，她又问：那大官被救来麽？

    金宝：定是救了的，否则三更半夜他们到抓人甚！又：厨房里那俩活的汉鬼鬼祟祟，这时不困觉，实在可疑。回见林婵已收拾好，她：我去引开他们，你沿走廊到底，拐个弯儿是条夹，穿过夹，有一门通街，你在那里等我！说着掀帘去。

    林婵听得有男声问：金宝姑娘可有事？金宝：我有个熟客来得晚，需蒸一笼粘糕，地端我房里来。又有一男声说话：厨婆回自个家了！金宝：她有好的冻糕。你一个烧火，一个看锅，不就行了？这客可怠慢不得，你们还不快去！林婵隔帘儿见他俩披衣往厨房走，趁着背之际，闪帘沿着前廊疾走，拐个弯果然有一条两人宽的夹，左是外墙，右是院墙。雪越越大，搓棉扯絮，青石板覆满，踩着嘎吱嘎吱，灯笼被一阵风扑灭，她丢到一边，只撑着伞前行，远传来几声狗吠，隔墙能看见火光燃天，一连串蹄踏雪得得地响动，并嘈杂的呼喝不绝，是锦衣卫来了。

    林婵摸到门边等了半刻，金宝匆匆赶至，拉开门闩，一寒风挟裹雪直往面上扑，也顾不及这些，了门用力阖，是条空无一人的巷。两人匆匆走到巷，一辆拉冬菜的车正等候，守在边的是个魁梧老汉，见她俩连忙打开车门，林婵不及多问，就被推着抬脚了车里，金宝随上，从袱里取了包银递给他，只简短：杨伯，一切拜托你。   那杨伯接银，没说甚麽，，扬起鞭开始赶车。

    林婵这才有气力问她：你怎晓有人劫狱、有锦衣卫过来搜捕？

    金宝翻找着包袱，回：天不绝你我，我去迎楼找福耍，恰她接的相好是个锦衣卫百，被匆匆叫走了，我问原由，她才讲给我听。这甜巷里的楼院谁不晓曹爷与我......她微顿：果不意料，我们来时，他们已经闯到此。

    林婵又问：这杨伯是何人？

    金宝：我曾经的故人。她似不愿多说，只：你莫要疑他，他是个好人。掏一盒脂粉涂抹林婵的脸儿：你太白，涂黑些不惹注意。

    林婵觉得冷，把斗篷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城去！

    林婵神大变：那里皆是锦衣卫严防守，哪里得去！当初曹寅都不敢带她城，足见其凶险之。

    金宝也把自己脸上抹得灰不溜秋，将发上的金钗银簪都取包在手帕里，她：在城里总是个死，不如冒险混城去，还有一条活路。你也别慌，如今时局，逃逃的达官贵富甚多，这些都抓不过来，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哪顾得。

    林婵暗忖她可不是甚麽小鱼小虾，但箭已架在弦上，确实也无它路可走，不由地用手抚摸肚腹，里面的娃儿是个夜游神，白日里睡觉，晚间神足，一一蹬她的手心。

    她们在这里往城门赶，却在大雪拷拷的另一条街上，一辆车原是撒野急奔，车夫忽然拽缰绳，在一檐挂灯笼的黑漆门前停驻。

    曹寅捂住鲜血淋漓的，也没多说甚麽，只朝萧云彰，车，踉跄走到门前，伸手一推便开，没有闩，他闪去，再嘎吱一声闭拢。

    萧云彰沉声问幕僚梁青：城可安排妥当？梁青回话：一切妥当。他便不再问，径自将染血的衣换了，恰过拱桥，扔河里。

    林婵撩帘朝外望，杨伯混拉冬菜的车队里，尚膳监的一个公公挨近问他：你女儿接到麽？杨伯回话称谢，掏一包银递上，那公公在手里掂掂，颇为满意地嘟囔两句，又去喝令另个拉板车的，把覆盖鹅梨的棉被捂严实，这都是要运往皇帝行的，虎不得。

    很快至城门，锦衣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守城吏反退到墙角避让，亮光照如白昼，百姓零零散散寥寥可数，多是里往外运冬菜的车队、城的商车、还有羁押往烟障之地的牢犯。雪狂舞飞，圈圈圆圆地打转，锦衣卫们打着伞，伞白压压盖一层，而那些穷苦百姓和牢犯则成了雪人。

    天太寒冷，搜查却未见松懈，拎着明灯直往人面上戳。

    板车上的棉被或油布被挑开，捆缚的猪羊、鸭鹅，盆里有鱼虾蟹、一袋袋桃梨杏枣还有米粮面推叠。那公公尖着嗓喊：各位手留，勿用刀刺，这可是运往皇帝行去，有个闪失，谁都担待不起。一个千叱：徐阁老命需得严密搜查，我等行令，有何错！那公公笑：你无错，我也无错，各行其职，但惹事端，问罪的可是你我，适可而止，给彼此留条命，何乐不为！那千没多话，但给旁的锦衣卫使个，众人会意，显见动作有所轻慢。

    一辆车从后跟上，与林婵并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