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尘 - 学业

    时间的滤镜，有时会赋予过往一近乎残忍的清晰。

    当宋灼华挽着陈野的手臂，脸颊绯红地向周围宣告他们“在一起了”时，林岚觉自己像站在一层透明的玻璃后面，看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喧闹戏剧。她看见他们在课间空的走廊里十指扣，看见放学后人迹罕至的楼梯拐角，陈野将宋灼华抵在墙边，低吻去——宋灼华闭着，睫颤动，手指抓着他前的衣料。

    林岚的视线像被冻住，粘在那画面上，挪不开分毫。直到眶传来尖锐的酸胀，温的意迅速弥漫，她才猛地惊醒，像被火燎到一样飞快地扭过，几乎是把脸埋了摊开的习题册里。

    纸张的油墨味冰冷而真实。

    这不是一个愚蠢的选择。她在心里一字一顿地重复，像念着某护咒语。至少，她保住了摇摇坠的自尊，没有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将自己置于妈妈察一切的目光和可能爆发的风暴心。

    这近乎自我惩罚的专注，成了一奇特的镇痛剂。那些原本面目可憎的数学符号和冗的英文段落，渐渐显清晰的逻辑脉络。她发现，只要心无旁骛地沉浸去，那些难题并非不可摧的堡垒。她不再意识在人群搜寻陈野的影，不再竖起耳朵捕捉关于他和宋灼华的只言片语。期考试的成绩单像一纸冷静的裁决书，她的名字从三十几名的位置，赫然跃升至前十。鲜红的数字，是她用无数个沉默的夜晚和演算纸换来的勋章，也像一无形的屏障，将她与过去的纷扰隔开。

    老师为她调换了座位，新的同桌是个眉目清朗、气质沉静的男生，叫周屿。他解题思路清晰，说话不疾不徐，会在她蹙眉时递过写满步骤的草稿纸，也会在课间聊起有趣的课外书。相是平和的，像初冬午后的光，没有灼人的度，却让人到舒适。陈野这个名字，连同那个总是带着桀骜侧影的少年形象，在她心里占据的空间，正被这些而平实的日常一挤压、替代。

    然而，令林岚困惑乃至隐隐烦躁的是，陈野那沉默的“跟随”，并未因他拥有了正式的女朋友而停止。

    放学铃声响起，她推着自行车汇人，依旧能清晰地觉到那不远不近的视线，黏在她的背上。有意思吗？她在心里冷笑。他不是已经有了宋灼华吗？难享受着左拥右抱的暧昧成就？她林岚绝不会回，那成什么了？足的第三者吗？

    她甚至故意绕了远路，穿过平时不走的小巷。巷幽安静，她的车声清晰可闻，而后，那另一车声依旧如影随形，不不慢，像个固执的幽灵。她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可笑，也有些疲惫。第二天，她恢复了原来的路线。跟就跟着吧。她带着一破罐破摔的漠然想，反正，我是不会妥协的。

    她注意到，陈野似乎也变了。他不再像刚恋时那样，与宋灼华在教室里公然亲密。他甚至翘掉了两次大扫除，任由宋灼华在值日生名单前焦急地张望、甚至带着恳求去拉他的衣袖，他也只是淡淡地回手，上耳机，转离开。

    看着宋灼华脸上那混合着尴尬、失落和撑的笑容，林岚心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绪。不是快意，更像是一冰冷的印证。

    看，他也不过如此。

    她那残存的、被埋的遗憾和假设，忽然间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如果当初她“大胆一”，结局会有什么不同吗？或许，也只会像宋灼华一样，在他的世界里激起一片短暂的，然后被更的沉默和忽视所取代。他像一阵方向不明的风，过时或许带来扰动，却从不真正为谁停留。

    这个认知，比任何自我安的“正确选择”都更摧毁力，也……更让人死心。它走了那份隐秘挣扎的最后一意义，将一切尚未开始就已结束的萌芽，彻底冻结在了那个雨的黄昏。

    她不再回去看那影。前方的路还很，冬日的天空远而萧索，她的车碾过枯的落叶，发脆的碎裂声响，朝着既定的方向，笔直地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