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年长明 -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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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光斜斜地照来,在消毒的气味一小块洋洋的光斑。没过多久,耿星语就听到耳边传来了母亲均匀而沉的呼声——

    柏岚就那样趴在她的手边,握着她的一只手,沉沉睡去了,像一个终于找到避风港的、疲力尽的手。

    耿星语没有动,甚至放缓了自己的呼。她垂眸看着母亲熟睡依旧蹙的眉和那新添的白发,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母亲温的呼和沉甸甸的重量。

    那片空茫的脑海里似乎依旧什么都没有,但手背上这真实的、温,却像一枚小小的锚,将她从虚无的渊边缘,暂时地、牢牢地定住了。

    她依旧害怕那片空白,依旧对未来充满恐惧。但此刻,至少在此刻,她们相互依偎,共同承担着这份沉重。

    这场对抗双重疾病的战争,没有豪言壮语,只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以一次疲惫至极的沉睡,宣告了她们背靠背的、悲壮而韧的同盟,就此结成。

    集训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夏初,耿星语正式办理了停课,陪着母亲柏岚开始了计划的旅行。她们去了江南乡,看烟雨朦胧;去了西北大漠,河落日。

    相机里留了许多合影,照片里母女俩都笑着,依偎着,仿佛那些撕心裂肺的夜晚、医院里刺鼻的消毒味、以及大脑被制清空后的

    茫然无措,都真的被抛在了后。

    她们默契地成为彼此的哨兵,每天定时提醒对方吃药,柏岚靶向药的副作用和耿星语心境稳定剂带来的些许麻木,成了旅途另一心照不宣的共享秘密。

    半年时光,就在这刻意营造的、近乎奢侈的平静,缓缓淌而过。

    九月伊始,现实的车重新启动。耿星语升三,而她的况已无法支撑常规的度备考。权衡再三,一条更需沉淀与耐心的路被选定——成为书法生。

    她的功底不差,幼年便被夸有灵,那方砚台和笔,曾是她寻求心宁静的方舟,如今,则要成为她通往未来的桥梁。

    柏岚回到了学校工作岗位,而耿星语则独自一人,来到了杭城,参加为期数月的封闭集训。

    画室租用的是老校区改造的空间,大的窗,斑驳的墙面,空气里永远混杂着松节油、颜料和陈年灰尘的味

    对气味的耿星语在其到些许窒息,但她更多时候是沉默的,将自己安置在靠窗的角落,那里能望见一角灰蓝的天空和偶尔掠过的飞鸟。

    她铺开宣纸,镇纸压平,研磨,掭笔。动作依旧带着记忆里的熟练,可当她提起笔,悬腕,试图将脑海构想的笔锋落在纸上时,一难以言喻的阻滞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手腕是虚浮的,不如从前沉稳。更让她无措的是,那些曾经自然而然淌在笔端的、或激越或沉静的绪,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ct 治疗留的记忆空白区,像一片无形的迷雾,不仅模糊了某些过往,似乎也削弱了她与自的直接链接。

    她看得懂字帖间蕴的气韵与风骨,却觉不到那能驱动笔毫、使之鲜活起来的“气”了。

    她写“宁静致远”,笔画工整,结构匀称,老师看了也说“功底还在”。可只有她自己知,那字的骨架是僵的,血瘪的,像一心修饰却失了魂的躯壳。

    她写不从前笔带着挣扎、带着不甘、带着隐秘渴望的“争”气了。

    周围的其他集训生,有的挥洒着青的张扬,他们的痛苦与喜悦都那么鲜明、直接,像烈的原

    而耿星语坐在他们间,觉自己像一张被反复拭、底泛白的旧纸,或者,像一杯被静置了太久、已然温吞的白

    她依旧时吃药,稳定得如同密仪绪不再大起大落,但也很难有大的波澜。

    她给母亲打电话,语气平稳,汇报着每天的练习度和饮,绝不提笔的无力与心的空

    柏岚在电话那的声音也总是带着笑意,说着“一切都好”,但耿星语偶尔能从背景音里捕捉到一丝压抑的咳嗽,或是比往常更快的、略显急促的呼

    她知,母亲也在独自对抗着的“怪”。她们都默契地扮演着“正在变好”的角,生怕一丝一毫的负面绪,会成为压垮对方平衡的那最后一稻草。

    傍晚,她独自走在杭城古老的街上,桂香得有些霸,丝丝缕缕,无孔不。她看着路上相拥的侣,看着街边小馆里喧闹的人群,一刻的疏离再次包裹了她。她行走其,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回到寂静的宿舍,她重新铺开一张纸,没有临帖,只是凭着本能,任由笔尖在纸上游走。墨迹洇开,不成字形,只是一团混的、纠缠的线。

    就像她此刻的心,看似平静,里却是一片无着力的迷茫。

    她放笔,看着窗外杭城的灯火。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唯一能走的路。她必须走去,用这双曾经被绪风暴摧残、如今又显得过分安静的手,重新握住笔,为自己,也为母亲,书写一个哪怕艰难,但至少要“存在”去的未来。

    只是,当艺术需要澎湃的来浇,而她的却仿佛被上了一把锁时,这条通往考场的路,注定比她预想的还要崎岖和孤独。她轻轻呵气,在冰凉的玻璃上开一小片白雾,又很快消散。

    她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自己说:

    “我好像……提不动笔了。”

    这无力如影随形,持续了好几天。耿星语完成的作业越来越工整,却也越来越像没有生命的印刷

    她常常在完成一张练习后,对着那整齐划一、毫无破绽也毫无生气的字迹发呆,神空

    这天傍晚,集训班的周老师踱步到她边。周老师是位年过甲的老先生,白,总穿着一洗得发白的棉麻衫,神温察。

    他没有立刻评她的字,而是拿起她刚刚写废的、那团墨迹混的草稿,端详了片刻。

    “心里有东西堵着,笔就死了。”周老师的声音不,带着杭城音特有的糯,却像一颗石耿星语沉寂的心湖。

    耿星语猛地抬,嘴动了动,想辩解,最终却只是黯然地垂睫:

    “老师,我……我觉不到那‘气’了。我知该怎么写,但手不听使唤,写来的……都是空的。”

    周老师放那张废稿,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又移到她那双努力维持平静、却难掩疲惫和迷茫的睛。

    “耿星语,”他叫她的全名,语气严肃了些,“你以前写字,是为了什么?”

    耿星语怔住了。为了什么?小时候是父母的期望,后来是为了静心,是为了在绪风暴抓住一救命稻草……而现在,是为了考,是为了让妈妈放心。

    周老师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轻轻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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