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91节

    对于西夷枪炮的看重，是徐先这一系川沙、华亭学共有的特，孙初便是因为于西洋诸，明能，又有军事之才，这才被派往宁远造炮。朝廷在这件事上是舍得钱的，尤其是见识过买活军的红衣小炮后，连阉党都乐于钱，只是展得相当缓慢，并不能在几年间便仿能和西洋人、买活军媲的小炮，军司能制作的仍是比较像火铳的小东西。田任丘一个清客，“其实便连鸟铳，也是买活军制得好，他们的铁一定是有秘诀，制来的鸟铳，铁质匀净，没有一沙，甚至还能磨一叫膛线的东西，虽然没有见过真东西，只是收到这样的消息，但也可见其在技术上的确有过人之。”

    他又惊又喜，一颗心怦怦地了起来，简直不可置信，又有些本能的畏惧——正所谓枪打鸟，此事一旦挑明，必然引来朝野大哗，若是西林党的主张，那倒还好，西林党工于言词，总能设法几冠冕堂皇的帽，即便此事不成，也足以脱罪。但此事由阉党主持，且还是锦衣卫都督面，他若是接受了田任丘的招揽，便等于是脱清，只怕从此后士林间的名声，是别想要了，甚至于将来阉党失势后，坐罪狱，也未可知！

    孙初久在辽东，消息不太灵通，只知买活军袭掠沿海，华亭县也受到扰，还曾写信给老师问安，不过徐先并未回信。此时信件丢失实在很常见，他这半年多来，并未收到家乡其余来信，公务繁忙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此时方才从田任丘得知此事，不由愕然，“先生竟被掳走了！此事我竟没听到别人说起。”

    移鼠在上，徐师竟从贼了……而且听田都督语气，在买活军还颇为收到重用，竟连夙愿惦记了多年的新历，也都在云县开修了……孙初心有些复杂，但亦是拨云见日，终于完全明了田任丘招揽自己的来龙去脉，当表态，“官定然拿分寸，为都督探听消息，届时若能救回老师，还请都督周全！”

说对着田任丘了，便是对着袁帅，甚至是恩师徐先，孙初都不会轻易地，这是前线军人的大忌。不过双方心照而已，既然田任丘让青荷说了这番话，而孙初并没有反对，那么便说明两人在这件事上的看法是一致的。田任丘打发青荷，“好了，去歇着吧，找家领些赏钱去，以后你不必在西厅当差了，自在屋多看些报纸，过几日，我要用着你了，再使人去唤。”

    但即便如此，求知的喜悦依然压过了其他，孙初心急地探了，“都督可是已探明了铁的比？这可是大好消息！若能得知比，我等必定能在数年仿红衣小炮！”

    这就说到孙初的肋了，他不得不暂时放游说的想法，答，“惭愧，说到此事，的确不大顺利，别说红衣小炮，连红衣大炮都仿不来，其有几个关窍，官始终想不明白。一个是沙膛、一个是炸膛，还有炮和炮的比例计算，铁的比，都需要试验——但这是官才疏学浅，现既然有红衣大炮、小炮，那便说明炮肯定是造得来的，只是咱们还需要研究罢了。”

    田任丘不由和宾客们相与一笑，孙初这才反应过来——他亲近的朋友，自然有许多也都是徐先的弟辈，若徐先真的是被掳掠而去，那么至少奔走串联，请求朝廷救援的书信是要写到他这里来的，如今其余师兄弟绝不提，一副竭力淡化的样，那么其的猫腻也就不问可知了。

    孙初接过书册，匆忙翻看了几页，便知必不是赝品，虽然仓促间不能读懂，但仍是大喜过望，起郑重作揖，称‘谢过都督’，语气已比之前要亲得多，又，“都督尽放心，必定呕心沥血，不令圣上——与都督失望！”

    他过了九千岁没说，田任丘笑容不变，只多了几分鼓励，拍了拍孙初的肩膀，笑，“如此，你这几日便有事了，先好好看看这本书，有什么疑难的也不要着急——若是运作得好，再过一段时日，或者有机会将你派去南面，你可知，你老师徐先徐大人，被买活军掳走之后，已在云县主持修一本新历，日过得颇为不错，届时师徒重逢，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他！”

    越是这样的时候，便越不能让建贼有抚民的时间，而是要把他们打痛，把宁锦防线往前扩展，最少要和狮连成一线，有更多的土地腾来，招引关外汉民，或者是送去买活军那里，都比留在建贼治要好。他正要言分说其的理，田任丘又，“初，你在宁远造炮，工事展得如何？”

    今晚田大都督说的话，都极有意思，很耐琢磨，这话要结合青荷的话，反着来听，什么叫民心尚还算可用？意思便是民心已很不可用了，百姓们快被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只要有人给他们一吃的，姓不姓朱本便无关要。实在这也和孙初的想法是一样的，孙初虽然也不喜童儿肆意杀戮关外汉民，但听说童儿要招抚汉民，除了为那些百姓松一气之外，心里亦有些不安，不怕贼凶，只怕贼温柔，这些关外汉民，如今还有个两三百万是至少的，若是都建贼安抚住了，有了一饭吃，哪怕是不比从前的日，就这样作养个几十年，只怕……不说死心塌地跟随建贼，但或许也便被养成顺民了。

    自然了，到时候若能救回老师，其蒙田任丘恩，从此也再难保持立，必当成为阉党——不，是都督党的一员。孙初心也是暗自凛然，对田都督更为提防，此人野心，只怕非止一日，九千岁野，只怕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他便立刻开始码自己的盘了，而且步迈得比九千岁更大得多，九千岁还只是和买活军生意而已，这田任丘，却是又往前迈了两步，这两步若是被他都走好了，便连一向是朝野公认的买活军专家，之江镇守太监王知礼，也要瞠目其后，推他这朝廷第一的‘知贼派’！

    他亲自到后堂取一本薄薄的手抄册，“其有一章炉炼铁，或者便和铁有关，只买活军的教材，没有学过他们前的书册，是很难看懂的，我们找了不少铁匠，均是茫然难解，今日我便主将此书给初你，只盼初你能传来捷报。”

    的确是敢想敢，只不知此人日后结局如何。孙初心不禁有几分惴惴——不论是以辽东将官的份，还是徐先弟的份，此时他都是别无选择只能伙，此后安危，便要不愿地与这胆大包

    如此一唱一和，孙初哪还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一说谢六那篇文章不错，买活军和朝廷的矛盾，不过是政权之间的矛盾，和国家之间的矛盾不同，要先对付国家之敌，二说如今民危急，已经到了几乎要不可收拾的地步，三说买活军的技术的确有过人之。这是要公然向买活军学习技术的意思了？！

    田任丘笑，“这个倒是没有，不过，我们的细作混专门学校之后，倒是设法寄回了一本教材。”

    这话留了个钩在，青荷也有一丝不安，只她还能沉得住气，行了一礼，便先退了去。田任丘笑向孙初，“初，你瞧，民心尚还算可用的。百姓们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还有一吃的，心里便总是向着我们朱家天，事态尚未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切尚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