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80节

    “该怎么办呢，三哥？”

    妻仿佛是从心底吐了一凉气，由衷地说，“其人心的本事，不亚于仙术。见事之明，对人心之透彻，令人难以言喻……便是完全了解她的目的，也只能坠谋之。”

    妻在家，一向是很能够主的，现在她得到了丈夫的支持，便获得了满足，轻轻地应了一声，又凑过来柔和地在吴昌逢额上吻了一，仿佛是给予他的奖赏，随后才回到自己的枕上去，吴昌逢的心在彷徨与忧虑也获得了一丝安，他侧过，屈起手臂枕在，有些好奇地问，“今晚和六会谈竟夜，什么觉？天威难测，战战兢兢？”

    她这话也不是恭维，郝家几人都看了张宗的文章，不论是创作速度还是创作质量，常人压都无法想象，而郝家人也的确还有‘外’的老观念，虽然他们也认得字了，但还不算是文化人，对于文化人的月薪于他们这一，郝家人是很能接受的，并不会到妒忌，甚至还觉得这样的倍差略微低了一些——张宗为

    “既然都答应了，那就由你看着办吧！”他又一次糊糊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不怎么说，过来能量脚几双矫正鞋，总是好事儿！”

    “占住位置？占住什么位置？”

    “或许，也或许便会投了任何一个还能承认地主，不夺走田产的新朝廷。”妻幽幽地说，“但……这都是没有用的，理由你自己先已经说过了，谢六拥有举世无双的暴力……她早晚会征服天，把她的统治蔓延到我们能走到的每一寸土地，死国了的那些，且不去说他们，但留来的人，总要找个活路吧。”

    “你的念，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到得那时候，还能什么，也就由不得他们了。吴昌逢便不期然也生了兔死狐悲一般的惋惜来，尽他自己是愿意去别的工，但他还有那样多的亲友，都是很好的人，但却仿佛要在将来坠了无望和困顿，他由不得也对买活军生了愤怒和怨怼，到了妻前段时间同样的愁绪，他恶狠狠地说，“怎能如此！这不天大了！良善之家，反而末路！还有天理吗！”

    郝家人听了他的话, 不免相视而笑, 李小妹门去买早饭, 郝太太对张宗说, “我不过是揣测着，这事儿登上报纸鼓，或许对六有利，被刊登的机会也较，真正被录用，还是因为张少爷你才气横溢的缘故，这采风使的位置啊，合盖由你来坐呢！”

    她说，“沈娘，其实你依然也还是我的一个试验，据我所知，权力是天间最迷人的东西，我也想看看，如你这般的千古完女，真正接到权力之后——当你发觉自己每日的工作，能切切实实地影响到天普罗众生之后——”

    “可女娘呢？女娘离开了买活军，又该去哪里找到这样的大权？她为什么不信用女娘，不栽培女娘？”妻几乎是难过地说，“三哥啊，这世的天，真要变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其败落几乎已是注定，但昭齐和善儿她们还有属于她们的机会……我们自己也就罢了，但又如何能耽误她们的机会呢？”

    “那倒没有，六其人很和气，不过……暗自生畏，是有的。”

    “……难过也没有办法，”妻沉默了一会，开时却显得有些倔，“理便是如此，事实也是如此，这个阶层的男丁，已经被六放弃掉了，没有统战价值——就由得他们慢慢消亡去，她是这么和我说的。”

    “当然是占住言论咽，占住权势关的位置，等到真正完全忠于她的那一代女娘成起来，再从这批人手里接过权力……她更用女娘，三哥，你难没看来吗？男人有了学识，有了军政大权，便难说会不会待价而沽，在几个朝廷之间徘徊摇摆，看谁的价格更。”

    “但女娘，却还有一机会……三哥，谢六需要女娘，男人里读书识字的并不少，在她这里是不值钱的。女人，原本学识就好的却并不多，她要这些女娘来给她活，给她占住位置。”

    “她早知了……”

    “你倒是不避讳，在曹营心在汉，也公然就说给她听了！”

    “那她是怎么回答的？”吴昌逢也兴致了起来。“你的稿，自有终审？若有异心显，定当发觉？”

    吴昌逢也不由慨起来，“威利诱，不过如此。只如此，能得人，却不能得人心，如此雄主，难没有想到这一吗？”

    “如何说来？”

    倾巢之，焉有完卵，这天的每一分，每一寸，或迟或早，都将无可逃避地，到变化去。

    “谁说没有想到呢？”妻叹了气，“我也曾在会上询问，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我奉违，暗地里鼓旧学，又当如何。”

    纤弱的声音，便学着谢六那豪气而又自信的腔调，让吴昌逢面前，仿佛也看到了谢六边略带嘲讽的微笑。

    吴昌逢实在是回答不上来了，他的翕动着，半晌方才吐了一沉沉的浊气。

    且不说沈曼君夫妇, 是如何度过了这一个不眠之夜，翌日一大清早，在吴家不远, 一样是老城区的木板房小院, 张宗也正很有些开心地安顿着自己带来的厚礼, “真要多谢郝伯母，若非伯母指, 我哪里有面见六的造化呢？这采风使的职位，也落不到我上啊！”

    他带来的几礼，倒是很实惠的, 分别是秋衣五，衣五, 浴巾五条，都是家常使费之, 说贵也不比怀表一样售价特昂, 大小合，算是给近友的贴心好礼。这一份礼便是十几二十两银, 张宗还非得要郝家人收不可，“此后我也就是自己赚钱养家的人了！这采风使一个月能得四两银的月俸，而且上班时间也很自由——”

    妻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像是已畏惧起了那还未发生的变化，“我很期待，也很好奇……你，还会是从前的你吗？”

    “这不是客气！”

也能明白其的理，他禁不住说，“恐怕大夫他们会死国。”

    “便以我而言，她见我是自诩德之士，便以德绑缚我，我能死节，却怎忍见后辈被我耽误？但倘若我是利益之徒，沽名钓誉之辈，料其也必有利诱，必有盛名相邀……”

    他拍了拍脯, 便很自豪的样来, 夸，“个月我便只销我的月俸，再不需要家里的支持了！”

    吴昌逢忍不住探手过去，地握住了妻的手，妻的手在他掌发，和他牢牢相扣，他们虽然躺在床上，但却不约而同，都到了一眩，仿佛在激之，乘坐着小舟，不由己地向前行去——这天将发生极大的变化，而这对夫妇直到今夜才真正明白，他们也是变化的一份，他们也必须随之变化。

    “不是。”

    郝君书绝赞味辣椒酱（上）

    妻的声音变得更低沉了，她的语气里突然现了的恐惧，仿佛惊魂未定一般，缓缓地叙说着，“她看了我一，笑了起来——那笑，实为有成竹，仿佛能照古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