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_买活by御井烹香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了杀人的凶徒，但将刘小玉摇了几，觉到她仿佛又有一力气正在凝聚，躯还没完全变，忽又起了一念，暗，“不对，不对，她若活转回来，还有我什么好果吃？怕不是要去彬山苦役也！”

这句话戳心窝了，黄富怒喝一声，挥着烟锅就往刘小玉上敲去，刘小玉伸手去挡，被得一缩，竟丝毫都不示弱，转就抄起堂屋门边上的扁担，怒视黄富，“吊，你叫不叫我去，我也是要去，你个咀，明天就去离婚！阿里自己过好日去！我赚钱买了，不得我自己的分田？”

这自然是因为买活军了，因为那荒唐的女田，或许也因为农妇城能找到工，刘小玉便逐渐地抖起来了——所以说女人识字什么！识了字更，更坏！黄富没喝酒仿佛也有了三分的醉意，拿着烟锅，起问着，“你这话当真？”

若说第一次杀人，是他气血上涌，冲动行事，那这一次黄富便是杀机坐定、恶从心起，再无不忍，将手女一把压烂泥足足一刻钟，直到刘小玉再无声息，这才将她扔在泥潭里，摸黑回家取了麻绳，又回到池塘边上，捡了个大石，将尸和石绑在一起，推池塘。

他这般作为，若是从前或许还无妨，毕竟还没死人——但现在买活军来了，这便不叫‘毕竟还没死人’，而是叫‘几乎已经杀人’，买活军对百姓是很凶狠的，从没有‘念在初犯’，‘毕竟家事’，以刘小玉的，一活过来，必定是要四去嚷嚷，这几近杀人的行径，闹开了他一定会被送去彬山。他和村又无，再说村现在也不敢遮掩这么大的事，村民们时常城，谁都可能去告状。

二人争执了一会，话都说得难听，刘小玉字字句句说的都是黄富没本事不会挣钱，连三两银的账都填不上，甚至还说到了黄富死去的老娘，“你娘不就是因为知你的这草料，这才净利落一死了之！她可不敢再来三两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反抗力渐弱，黄富忽而松开手，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将刘小玉拎了起来，又摇了几，心惊慌至极，诸般念纷至沓来，心底只想，“这就死了？别死，别死！”

他在池塘边来来回回，拖曳无数痕迹，黄富草草收拾了一番，又去池塘上游的小溪里洗了手脸，怔怔地寻思起来：要是从前，便将她推在池塘里，嗣后说是母亲回来索命，村里人也没有不信的，大家议论一番，此事或许也就过去了。但现在大家都识了字，黄富本能地便认为这法是行不通的，是以他还是将人用石捆上，叫它沉了去。

——但这也无妨，他至少从扫盲班毕业了，难还不如刘小玉？刘小玉能城找活，黄富就不信自己去了外地没个生路。扫盲班在他上别的好作用没有，倒是壮了他闯的胆，黄富心逐渐稳来，却又因为想起刘小玉的名字有些黯然——他实在也没想杀她，但那话着实是太过分了。

当两夫妻投意合时，时常会说一句话，那就是‘过门来，也不曾动我一个手指’，可见当时的家暴力是多么的普遍。黄富自然也是打刘小玉的，前几年不怎么打，他母亲去世后便频繁了些，而刘家倒台以后就更频繁了，但不论频率如何，只要她动手，刘小玉就只能低眉顺地受着，绝不敢一步怒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反抗。

生活对于黄富来说是很没有希望的，他因此便更不愿意和刘小玉说理了，在他看来，自己实在是运气不好，旁人娶回的娘，别的不说，至少勤快善良，孝顺婆母。而他母亲却亲自聘回了一个有意害死自己的儿媳，又因为娘家势大的关系，不好十分地追究，这些年来，虽然岳家也给了些照拂，但能得了什么事？他现在只愿刘小玉安分守己地过日，别再来招惹他给他生事了，这女人蠢得也是离谱，现在刘家都倒了，还这么有恃无恐的，和一家之主说话，也不放尊重！

此时已夜了，村里是没有更夫的，彼此的住又隔得远，黄家本就住在村荒僻，有一条路直通村的池塘，否则当年黄母的死也不至于没个见证，刘小玉的叫声全淹没在蛙鸣，不过激起了几声犬吠，远一片屋舍淹没在黑暗，始终无有灯火来。黄富将刘小玉扇了几，刘小玉力便弱了，叫也叫不声，待到了池塘跟前，一把将刘小玉搡了去，这池塘四周都是黄土，他到塘边，就着将刘小玉到里，对方极力挣扎，黄富不不顾，只哽咽，“娘，儿送人来服侍你了。”

“我便要分了你一亩田去又如何！”刘小玉像也豁去了，扁担舞动着不许他靠近，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就要分了你的田去，吊、工，连儿都没有你要田又什么！离婚！明日就城离婚！”

若是报失踪呢？能蒙混得过去吗？村怕是要上报的，还有那些叫警察的买活军兵丁也会来找人，黄富过去一年就见了好几次警察，哪次动不是雷霆万钧？村里原本的能耐人，在警察手里就没有能撑得住一两个日的，连印钱的账本全都给审了来。他自忖自己是绝扛不住那三木刑罚的，因此这村里是待不得了。

他将烟锅扔在地上，砸几火星，生受了刘小玉扁担一拍，走到她侧，那扁担刮在他脸上，辣辣的，定是刮了血，黄富也不，一手就被他抓住了刘小玉的后脖领——他虽不，但刘小玉更矮，哪里比得过男人的力气，若是以前，抓着发髻刘小玉本连动都动不得，此时发剪短了，抓了后脖领，她也只能徒劳地挣扎，又吃了黄富一掌，手里的扁担不觉就松了，掉到地上‘呛啷啷’稀里哗啦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