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48节

    这大概是农活最要力气的一了，在还不普及的时候，一个人若不能拉犁，就不能算是全劳力，也就不得地。当然，她也知不是每个女人都不行，譬如于小月大概是可以的，所以她选了买活军，而金逢被刷了来。但南方的女娘大概最好的一批也就和金逢的力差不多，金逢每农活都试着过，拉犁她的确办不到，而秧和收割是最累的，秧那天她的力也差不支，之后腰痛了好久，除此以外，她觉得虽然吃力，但也都能应付。

    不过，村里的女娘除了不能拉犁，只能在一旁帮忙推之外，秧和收割时，许多健妇也都要参与劳动，因此在金逢来看，倘若有，那么女娘就有了独立耕的能力。——那末不她们如何理自家名的这份田地，是和父兄、丈夫合伙耕，还是租给别人，或者自己主耕，那么予以确权便是相当必要的。

    已婚的农妇，要明确他们家的十亩田，有一亩二分的耕权是属于她的，而未婚的，十三岁以上，能田秧的少女，也要给她们分到耕权，当半劳力看待，她们放不放弃是一回事，但该给还是要给的。

    六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呢？她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现在却不无猜测：大概是想过的，但此前还觉得不是时机，什么时候是时机呢？便是此时农妇开始有城务工的意识了，离婚开始浮现了，造成了社会问题，引起了买活军的官吏们的重视了，才是时机。

    自从金逢开始真正的充当吏目，开始和农打，她才知许多事起来和说起来是完全两样的。如果她还只是个教书女娘，此时自然觉得要维护农妇的离婚权，她们城工开了界，想离婚是当然的事，那便让她们离婚去，倘若因此引发了什么冲突，那便严惩动手的人也就是了，杀一儆百，农们不服就来问问买活军手的刀剑——

    当然，这么也不是不行，只是她会在后续被解职就是了，且不说因此会酿的许多惨案，以及为后续别村的女娘工带来多少阻力。就说买活军要女娘工——女娘去工回来就提了离婚——村里本来女人就少，这是真没女人了——买活军要我们断绝孙，这样的认识逻辑就是她无法阻断的。

    别看那些农本来就才脱盲没多久，但金逢在这一两年学到的一条最刻的理就是，牵扯到自利益的时候，没有人会永远是傻，他们可能傻上一时，但最终还是会明白过来。而大多数人连一时都不会傻，别看平时扫盲班毕业不了，一动到他家的钱袋了，立刻就能起来和你拼命。

    村里的宗族势力虽然一再分解，但余威犹在，若是一村的男人都和买活军离了心，产生了怨言，抱团闹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在村里的教书先生，第二个遭殃的或许便是受了买活军的恩惠后，对官府忠心耿耿的本地女眷了。不论如何，这帮人现在手里有了铁，至少能杀几个人才被买活军捉走送去彬山，而这个村今年的生产便算是毁了，金逢的本职工作没有完成，解职问罪是必然的结果。

    她学到的第二个理便是，不论本立场如何，当她成为了一个吏目，一个政治人，金逢便必须首先站在自己的职务立场上行思考。如果她想让世继续和现在这样持续去——一两个人走村里，便可以凭借官府的权威指导着几百人的活动，那么她不论什么事都必须要照顾到这几百人大多数的利益，至少是不能动他们最心的利益。

    第三个理，则是博弈的无所不在，金逢发觉她不但要与属博弈，和农民们、百姓们博弈，还要和上司博弈，甚至是和六博弈。譬如现在，她认为六早该想到，当农妇开始城务工时，会是将妇女的土地行确权的好时机，她现在只是在等辖的某个区域因此产生了冲突，受到了各方的注意，以此为契机来推行新政策。

    过事，有过前车之鉴，更能引起众人的警觉和服膺，吏目们也就更理解新政策的必要，推广政策时的主动会更——从钟勤快上就可以看，当他没有打从心底理解和赞成一条政策时，事的‘主观能动’会有多大的差别。这样从各方面都是有好的，唯一的代价，便只不过是事的辖区，那几个吏目的政治前途从此便要黯淡去，难有起，至少也慢了同侪许多步就是了。

    但六会在乎吗？金逢认为她完全不会在乎，若倒霉的是陆大红那样的腹心人，稍微低调一段时间后，六自然再可给她机会，这件事对她自己来说，是没有任何妨碍的。只不过金逢一都不想赌自己在六心的份量，因此她也不会去揣怎么对六最有利，而是选了最能保全自己的方案，她在组织农妇门工以前就要明其的利弊，并且提自己的解决方案，这样不论后续如何，反正金逢是不会背黑锅的。

    这或许就是为吏之吧……金逢现在逐渐能明白老父亲了，对他也多了份谅解，宦海沉浮不易，即便在买活军都是如此，更别说从前的官府了。也难怪父亲总是暮气沉沉的，在老官府里待久了是这个样，钟勤快也是一的暮气，现在还在慢慢地改，对这原本就有一定份地位的低级官吏来说，买活军给他们带来的好固然有，但都不是非常的心，并不能提振他们的神。

    不过，这是他们的损失，而不是买活军的损失，金逢一边写工作日记一边想：他们所能依靠的那优势正在飞快的消灭，新的，能取代他们的人也正在不断的涌现。李小青们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时间……时间正是买活军最不缺乏的东西了，六今年才十七岁，她还这么的年轻……

    她的报告很快被邮递员寄到了临城县去，随着谢双瑶被带到了云县，而金逢很快也收到召唤，带上了她的工作日记，启程去往云县，谢双瑶将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亲见证几桩大事：买活军割第一波解往京城的大宗货、船场成立、买活军兵启航向泉州试航。因此，最新一期的提培训班也将在云县召开，金逢作为大有前途的买活军吏目，也被调，要在夏收之前，赶着时间去参加这一期的提班。

    九千岁的见面礼

    “这得是多少粮啊！”

    当黄太太站在二层小楼上, 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港那连成线的手推车时，也不由这般地慨了起来，“这得有十几吨了吧？送到盘锦消耗是多少？百分之一？百分之二？”

    “现发, 先去天港, 随后走路去娘娘，倘若能平安到娘娘, 十吨粮的运输成本不会超过二百两——船是咱们阉党自己的, 手也由查家奉送, 所谓的本便是手的嚼谷, 倘一路顺利，走三个月到娘娘，这二百两便是他们的工钱、赏钱和吃，都算在里了。”

    黄大人站在她边，已是穿上了一极有买活军特的短打, 短袖圆衫、垂在凉鞋上的麻，他剃着寸，了斗笠, 瞧着哪还像是大的武官, 简直便如同买活军治的贩夫走卒, “十吨是这个运价——百吨也是这个运价，这福船满载是二百吨, 这一次只装了十吨，其余都是蜂窝煤！若有一次, 那……那便要看九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