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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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说话办事都很有说服力,仿佛天然便能让人信服,她红的面容,健壮的姿仿佛也证实着买活军有支付得起五十斤盐的能力。“章老娘,你往年接生,女孩儿能养大的,十个里有几个?”

    章老娘言又止,陆天女先说,“福建那里,临城县、许县的女婴,以前十个里能成活的不到三个。”

    因为她自揭自短,章老娘的地域荣誉便因此减弱了去,她叹气说,“我们丰饶县稍好些,但也差不多罢!家里若有一个女儿了,第二个往往是不要的,便是当时没有淹死,将来四送养的,染病而亡的……十个里也就活了一两个。”

    妇人生产,便是已有了许多经验,也没有不请稳婆的,章老娘说的绝对就是城关这里的实,陆天女听说,一边一边在册上记着什么——她竟是识字的,章老娘不免挑着眉尽量地眺望她的笔,心底油然而生一些羡慕来。她只识得一些很浅的文字,这已算是很难得了,但陆天女竟可随意书写大段句

    “产有限,年成又越来越不好,养不活也是没办法的事,便连男孩也有许多没能养活的,”陆天女倒没埋怨什么,只是说,“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救一还是救一的好,到底也是功德——而且我们买活军要这些女娃也有用,章老娘你看怎么样?你从取多少好合适?”

    章老娘有些跟不上了,缓了一会,先不问好,而是问,“用……不知圣女菩萨无生老母——”

    说到这里,她也站起来向远方福了福表示敬重,章老娘的想法,这是极能取悦天女的,不过陆天女没什么反应,反而主动说,“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如《石猴传》里说的那样,把童男童女挖了心肝炼药?”

    石猴传是全国上都在评说的话本,丰饶县这里,谁没听过几个三打白骨的故事?章老娘听说买活军要买童女,第一个就想到了这里,她心事被陆天女说破,一时很有些慌张,不过陆天女没有动气,反而耐心地解释,“我们要女童,是因为买活军有很多织机,还能从云县码运来棉、羊,五岁的女童买回去,八岁十岁就能活,而且大了还能嫁给本地的男丁,这买卖对我们买活军是很划算的。”

    她又说,“若是家里现在就有女孩养不活的,我们也要,以五岁为限。——还有些八岁、十岁的女孩,已定了亲的那些,不愿卖给我们,也能送到我们那里去活,买活军会把工钱时托人带回来,到了成亲的年景,到那时……若丰饶县的官府还在,便再让她们回家来成亲。”

    什么叫‘若丰饶县的官府还在’?难买活军想要吞并丰饶县么?可到底还有一座虎山夹在两县之间啊!章老娘一时瞠目结,说不话来,但她反应算是快的,细思了一番,便觉得此事很可以成——不过还有些手段可以施展,她脱,“天爷,六真是大慈大悲!老不敢说好,只看在此事不知能救活多少孩儿,那也无有不应的,只有一件事——若是应来当时便给一斤……不,给半斤盐糖,给他们些看得到的好,只怕此事更好成就一些呢。”

    陆天女,“是,可见章老娘果然见事明白。”——她这样一说,章老娘才知原本这也在她的考量之,只是有意掩藏,要试自己一试。

    这件事虽然从未过,但仔细思量来,倘若买活军真的遵守诺言,只是买了女童回去工,而不是什么献祭,修什么邪术的话,那么实在是四角俱全的好事。章老娘心底虽然还依旧忐忑,但已有些想应来,只是她不知该怎么向陆天女开价——这样的好事,哪怕不要钱其实也是愿的,但章老娘也要穿衣吃饭,也有家小,能得些钱她为什么不要呢?

    陆天女倒也很实在,对章老娘,“这些事,可以有多形式来办,我可以和你结钱,也可以给你些别的好——譬如我一年先给你一些盐糖,到了年底一总关账,便不另外支付报酬了。”

    章老娘脑虽然好使,但却也想不明白里,闻言面茫然,陆天女见了,只一笑,便不再提,而是说,“这桩生意楚香主也在,你们不必彼此争抢,他的报酬在货价里,依我看呢,你不是个生意的人,那你的报酬便给你算成钱罢,我这样给你算,介绍一个女童,我便给你九斤盐,现在市面上牙婆卖人大概也就是这个盈利。”

    章老娘心里也是有数的,闻言忙,陆天女说,“但这样执行上会很不方便,每有一个女童生,你还要来找我们的人,过去确认了,签了契书,再来算账。如若你认了我们的字,自己能写契书,或者更垫付了定金,凑足了十个人再来叫我们买活军去确认,那么一个人我可以给你十斤盐,这多来的一斤便是因为你为我们买活军省了事。”

    这都是会事的人家才会留意到的细节,章老娘听着觉得极有理,不由连连,更极是好奇地问,“认字——我们也能认买活军的字么?该怎么认?”该不会是吃了香灰,喝了符就能认字罢?真有那么玄?

    没想到陆天女当即说,“自然是来上课认字了!我会在这里先给你们上半个月,过后也会有买活军的女娘来此。任何人都可以来上课,来上课的人若通过了考试,还有吃——楚香主已将这借给我们买活军住,就在这里上,他们盐队的人上午来,午我预备开个女班,你若有相熟的女娘,也可以叫她们都来上课。只要是通过考试的女娘,到我们许县活,一天至少都能挣二十五文,能些的三十文也不在话。通过了考试,又愿意自卖自的,价能有百斤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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