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11节

    葛娣的新工作就这样定了来，一日三十五文——这报酬，其实已足够在豪村掀起一阵风浪，但在谢双瑶看来，这当然不够，她要把这风暴尽快掀到临城县、云县，甚至是许县的每一个家里。

    明年年底，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明年年底她要在许县过年。

    于大郎的早晨

    天刚一蒙蒙亮，一叫，于大郎一个翻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他的小厮太平在小床上一动，连忙跟着起来，“大哥神越来越足了，晨钟还没响呢！”

    于大郎还好，太平的神是见得足起来了，于家虽为县令，但从前吃得并没有这几个月那样好。第一个，米的价格来了，糙米的价格便更低了一些，还有那便宜的、都在卖着，于家虽然前途未卜，但在上的供给要比以往给宽容，第二个，太平这样的小厮如今吃住在于家，自然都是不钱的，而他每日里除了陪着于大郎上半日的课之外，余那半日于大郎教书的工夫，他也跟着混到修路的队里些写写算算帮闲的活，买活军给他记半个工，一日也有十文拿，于家照旧还开发月钱给他，因此太平的日要比以往竟还宽裕许多，再加上于家搬新房以后，给所有小厮丫都准备了小床，不像是以往只能睡在踏板上，又或者在门、廊里找住，甚至还有些在隆冬时节要去店里过夜找，现在他们足可以有一张小床了！

    吃得好、睡得好，太平这半年了许多，不再向是那永远没睡醒的模样了，他勤快地去厨房打，于大郎从茅房回来正好和他一起蹲在渠刷牙洗脸。

    洗漱过了，太平又从厨房打了茶来，两人各喝了一大杯——自从开始用蜂窝煤，开始烧炕，这也就比以往要丰富得多了。若是从前，一早厨房用最多，小厮们是混不上茶的，只能喝些棉里藏着的昨夜残茶，带些虚无缥缈的余温罢了。

    于家的房是新建起来的，到底从前曾是县令，有些抹不开的面，虽然人不如徐地主家那样多，但还是建了二层的小楼，便有两个灶台，灶台上随时都有两锅，这样一来，小厮婢女们也可以喝茶，用洗脸牙了。于大郎和太平在起居上的差别逐渐缩小，但他倒是很为太平兴，大郎，用家里人的话来说，‘是个心慈的人’，见不得旁人受苦。他和太平从小一起大，是和亲兄弟一样的兄弟，于大郎最近有时只要望上一太平，便觉得买活军治的日也不算难过。

    两个年轻人在院里舞动了一番拳脚，这是买活军最近在课上教授的健，活动开了拳脚，浑发，微微地发了一汗，此时天方才大亮起来，有人推门来。是于二郎于康顺，“大哥，起得倒是早！”

    “晨跑回来了？今日跑了多远？”

    “十余里！”

    晨跑也是近月来城里行的新活动，起因是买活军每日早晨都是要晨的，自从城外的泥路修好了，他们便去城外晨跑，不乏有些年轻人如于康顺一般，渐渐地也被带动起来，每日清晨跟在买活军背后稀稀拉拉地跑着。——这当然也是粮降价后的成果，半年时间，足够让一些少年人起一大截，也足够他们的脸上多了些血，足够他们开始尝试着行低度的育锻炼了。

    和哥哥于康健不同，于康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考了士，家境显著地好转，他从小的营养还是丰足的，也比哥哥更壮。自幼便喜舞拳脚，买活军城之后，于康顺便利用一切机会旁观买活军练兵，并且试图在家模仿，倘若不是买活军一直没有招兵纳新，于康顺恐怕早已伍了。家里人并没有太限制他的喜好，因此路修好以后于康顺每天都去晨跑，这健也练得勤快，他近半年了半尺，量大增，肩背都壮实了不少，上的腱一团一团的，看着有些买活军的味了。

    于康顺一早去跑步是大家惯了的，太平赶忙去给他拿盆巾要帮他。动年月，于家人不太多，两个丫鬟，富是跟在于县令边的家兼随，聘了一对夫妻厨，平时也帮办些杂务，两兄弟能使唤得动的也就是太平了。偏巧此时于康顺后闪了个矮个来，低着从墙边溜上去，于康健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小月！你怎么也——”

    于小月冲大哥嘘了一声，自己冲上楼去了，梅香很快蹑手蹑脚端了一个空盆上去，她们二楼自有灶台，女眷都在二楼住，若不太细心还真发觉不了于小月居然偷偷跟着二哥一去跑步！

    于康健瞠目结，于康顺倒是满不在乎，示意哥哥压低声音，莫被父母看穿。“怕什么！买活军那些女娘，不也有当兵士的？早起自成一队也都晨练的，小月过去便跟着她们，也不止她，金家那个小娘也去的。”

    听说金逢也去，于康健便不再说什么了，此事看自然不妥，女儿家黑天半夜（天没亮是黑天）门，这是门不谨，在前些年，女儿家自己是要被人打死且不说，若是外传了，整个家族的名誉都会受到影响。——但天已经了有些年了，而且买活军治，所有规矩都和往常不一样了，尤其是关于女娘的规矩。买活军的女眷几乎都剪短发，说话也是声大气，谈笑间平视对方，丝毫不肯让人，甚么门不谨压就不在话，如今连于太太都要门去活上班了！这些从前的规矩几乎只是存在于模糊的印象里，只是倒一气的程度，仿佛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便可由得她去。

    金逢也去，便是个很说得过去的理由。谢双瑶喜任用女，这个是大家都看来的，而金逢便是她夸奖过好几次的女学员，如今她在城里教扫盲班，每日还上半日的级班，很多人都猜测金逢上完级班后，或许会成为临城县第一个正式就职的女官吏。而于小月虽然也得过谢双瑶一两次夸赞，但似乎还不如金逢那么受到重视。

    人皆有争先之念，于大郎知自己恐怕是要蛰伏些年，便不会阻碍小妹的上。他是于县令的，和次以及女儿走的路线天然便不相同，官宦人家在注时总是谨慎。老二喜好舞枪，在世可以自保，向买活军靠拢是父母所乐见的，小月是女娘，外界几乎不会在意她的动向。

    买活军的统治倘若一直持续，这两个女便会有更好的前程，而若是买活军最终倾覆——照大家隐约的常识来说，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于大郎作为，便可以很方便地被摘来，他只是暂时屈从军旗个教书先生而已，其气节似乎尚未受损，毕竟塾师为底层读书人常常选择的职业，在朝堂诸公似乎总是可以得到一些别样的宽容的。

    在买活军旗，弟弟可以试着使劲个小军官，妹妹也知和买活军的女娘靠拢，而于大郎便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他也在读级班，也愿被选去读级班，但读完级班之后并无意仕，只愿一直教去。这当然比不上考科举、县令那样威风。但要说于大郎对买活军多么反，却也并不至于，这半年来他的思想也在发生剧烈变化，只是其本人或是未能意识到，或是不愿面对而已。

    买活军……当然喽，臣贼、目无法纪，这都是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