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锈（纯百） - 湮灭（六）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带着明显戏谑的轻笑划破了死寂。

    沃桑猛然惊醒，循声望去。

    只见胡玥摊开的掌心正托着一枚东西——约莫大小，在昏黄的油灯光线，折一异常烈、沉郁的光泽。那红很，像凝结的血，又像熟透开裂的石榴籽，里似乎有极微弱的光在缓缓动。

    胡玥显然对这收获很满意。她捻着那枚奇特的红宝石，斜睨了一不远依旧呆若木的沃桑，嘴角扬起一个毫不掩饰嘲讽的弧度。

    “噗——”她像是实在忍不住，又嗤笑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炼金室里带着回响，格外刺耳，“堂堂陈大小贵为陈氏一族后人，连这些东西都一没了解过吗？难连你们祖上怎么发家的都不知？”

    她掂量着那颗红宝石，走近了几步，语气里的轻浮和讥诮得化不开，“还是说，你那个风亮节的，把陈家的腌臜历史藏得连自己亲孙女都瞒死了？”

    沃桑浑一颤，像被到似的，终于从那大的震惊挣脱来一丝意识。前这个橘发女人轻佻、放肆、目空一切的态度，刺痛了她。

    她本能地想用冰冷的目光和沉默把她退回去，可“祖上发家”、“腌臜历史”这些词，像有毒的藤蔓，缠住了她的思绪。

    胡玥的话，荒谬得离谱，陈家的族史记载明明是光荣的：祖上是助朝廷安定一方、颇受皇恩眷顾的能臣清吏，后来因世变迁，才转为地方望族…

    那烈到几乎将她撕裂的好奇心，最终还是压倒了被冒犯的怒火和戒备。她动了一，艰难地开，因为张和某无法言说的羞耻而微微沙哑：“不知…你说的这些，我不知。”她攥着自己的衣角，“这些跟祖上发家…有什么关系？”

    看到这个一贵气、此刻却像个迷途羔羊的大小终于开了，胡玥脸上那嘲的笑意更了，带着一猫捉老鼠的快意。

    她随意地将那枚红宝石揣工装袋，拍了拍手上的灰，仿佛刚才说的话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饭后谈资。

    “哟呵，总算有求知了？行吧，看在你乖乖承认不知的份上，我心好，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儿真话。”胡玥抱着胳膊，随意地靠在旁边一个落满灰的大铜缸上，姿势懒散得像在街闲聊八卦。

    “你们陈家那个祖宗啊…”她拖了调，像是在讲一个古老又稽的童话，“不是什么功臣，更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就是个没什么涵的老洋鬼。这老家伙一辈别的没，就迷那个石成金的炼金术，都快了，闹得众叛亲离。”

    “结果，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真让这老不死的玩意临死前摸到了一门。”

    胡玥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这执念的不屑和鄙夷。

    “他炼东西了。当然，不是什么完的神仙宝贝，但那东西确实能用。”她停顿了一，似乎在斟酌词句，神变得有些意味，“勉算得上块‘哲人石’吧…就是能变金的玩意，本来应该只是个传说的。哎，我不多说这个了，说多了你也不懂。”

    她目光扫过这间炼金室，嘴角扯一个讽刺的笑：“不过啊，这老鬼知这玩意儿有多手。揣着这么个宝贝，怕被人抢去，更怕惹来杀之祸。脆一不二不休，把自己那家当换了钱，偷偷摸摸混上一条黑船，跑路了。七拐八绕，九死一生，也不知怎么的，就稀里糊涂跑到咱们这地界来了。”

    “这老鬼心可不少。他靠着他那炼来的金，摇一变，包装成一个来自远方国度的落难贵族，献上金银珠宝和些少见的奇技巧，跑去投靠了当时的皇帝。”

    胡玥的嘲讽毫不掩饰：“皇帝一看，嚯，奇货可居啊。乐呵呵就收了，还龙颜大悦地赐了姓——陈。接着就把这个陈姓洋大人，打发到现在这里来官了。”

    沃桑屏住呼，听着这完全颠覆她所知家族史的故事。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敲打着她的认知。这和她从小听说的那个光鲜亮丽的家族起源，简直是天壤之别。

    “当了官，有了权，还有源源不断变黄金的哲人石，这老鬼的贪婪就彻底暴了。大肆敛财，横征暴敛就不说了，收刮民脂民膏更是家常便饭。这些还满足不了他那膨胀的野心…”

    “最恶心的是，这老东西人老了心不死，仗着权势，抢漂亮的民女他的妻妾。仗着权势为非作歹，真是好一个披着人的老畜生。”

    沃桑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虽然祖辈的事离她很远，但作为陈氏族人，这肮脏污秽的源故事，像一盆的脏当泼，让她到一阵烈的生理不适和难以言喻的羞耻。

    虽然还是不敢相信，但当胡玥说这个截然相反的版本时，她心底某个角落竟觉得意外地贴合？就像一副总也摆不正的拼图，胡玥的话一，那些隐藏在“光荣”外壳的裂和扭曲，便上找到了合榫的位置。

    “当然，报应不。”胡玥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天理昭彰的快意，“他那块石啊，只能金，保不了他的狗命生不老。作孽太多，油尽灯枯，该蹬还是蹬了。老东西倒是死得净利落。”

    胡玥忽然话锋一转，神变得有些古怪，甚至带着恶作剧般的促狭，盯着沃桑：“不过呢，他死前倒是还鼓捣了一些旁门左的东西。比如…这宅里那些伺候你们陈家人、任劳任怨、走路悄无声息的老仆们。”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诡秘的氛围，“你真以为她们都是普通的、上了年纪的老妈？年纪是够大了，比你意想的还要大得多…”

    “因为她们本就不是人阿。”

    胡玥轻轻吐那个词：“傀儡。”

    沃桑猛地打了个寒噤，一冰冷的寒意瞬间穿透四肢百骸。无数的细节碎片，在这一刻，被胡玥这个荒诞不经却又无法证伪的词汇——“傀儡”——行串联、粘合在了一起。

    这不是机械，而是邪术。

    一烈的反胃涌了上来。

    “啧啧，你祖宗搞的这些鬼东西，说实话，”胡玥皱着眉，像是品味着一难以咽的菜，“比我学的那还要邪门、还要不。”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的墙，仿佛能穿透那些古老厚重的石砖，看透这宅的本质。

    “不，”她缓缓摇了摇，了个更让人心惊胆战的论断，“应该说，你们这座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陈家老宅，它本，打儿上就是个不该存在的‘鬼东西’！就是那块石生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