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 - 分卷阅读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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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鹤来眯着睛盯着瓶,拿笔的手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朝王彬一竖:“慢,一来就地动山摇的。”

    王彬了把汗,笑呵呵地:“我不动,您接着画。就是厂里成立了工作小组,正开鉴定会呢,小组领导叫我来喊您一声,说都快五月了,您也来了也三年了,需要鉴定鉴定。”

    江鹤来应一声:“哦。”然后继续画他的江山。

    王彬低声:“您还不知吧,要是鉴定结果好,您就不待在瓷厂啦。”

    江鹤来边画边问:“哦,那什么叫鉴定结果好啊?”

    王彬说:“我哪儿知怎么鉴定……我估摸着就是能跟群众打成一片,是个好人呗。”

    江鹤来嗤笑,小胡一撇:“你当我不知?我都鉴定两回了,要是个好人,早走了。”

    “是不是好人,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得工作小组说了才算。”王彬瞧着江鹤来还在画,不理人,急得抓了抓脑袋,愁眉苦脸,“哎呀,您就去吧,要不我怎么跟工作小组的领导代?”

    江鹤来画了半天,终于把江山底填得差不多,才放笔站起伸了个懒腰:“行,走吧,兴许我今年就变成好人了。”他临走看了一贺慎平的梅,“慎平老弟,你这个梅,太拘谨啦。”

    王彬看着江鹤来走了,终于松了气,跟贺慎平闲聊起来:“贺先生,工作小组要是叫你去鉴定,你可千万别跟江先生似的,谁都不放在里……”

    贺慎平没多说话,王彬看他忙,招呼两句便走了。走了十几步被几个工友一拦,拐到墙,还没反应过来上就挨了不轻不重一掌:“王彬,你小是不是撞了脑袋啊?”

    王彬挥了一把胳膊把人挥开,抬看清了来人:“什么七八糟的,什么事儿了就给我一顿骂?”

    “这厂里就没两个文化人,要不就跟姓江的老东西似的不理咱们,要不就跟疯了似的,好不容易来了个愿意给咱们写信的,这都写了好几个月了,他要是鉴定好了,嘿,好嘞,他倒是拍拍就走了,那谁给咱们念信写信啊?”

    王彬“呸”了一声:“你们这帮孙,人家又不是专门给你写信的。”

    “王彬,你还想不想给你妹写信了,他要是走了,你就抱着你那破铁盒哭去吧,还一个劲儿在这儿充好人。”

    “就是,我们早都说好了,要是贺先生也被叫去鉴定,那我们就去跟组织反应况,说他跟群众打不成一片,还没改造好,不能放他走。”

    王彬怒极了,反手就给了说话那人一拳:“你良心给狗吃了?”

    “你良心才给狗吃了。”几个人把王彬住,“贺先生待在这,就写字、画画,他要是病了,饭都有人替他打,怎么就不能待了?”

    “就是,他那活儿还是我跟他换的,现在他肩不担担手不提篮,留在这儿写字怎么了?”

    王彬嘴不够利索,辩不过其他几个人,他没什么文化,听着觉得他们说的那一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能被着,气得一边骂娘一边气。

    等其他几个人走了,他在墙站了半天,又踢又打,还把墙上的土砖抠了一地粉末,看着土砖上的几,突然灵机一动,反就去找贺慎平。

    等他回去的时候,江鹤来已经回来了,他便急着问:“江先生鉴定得怎么样?”

    江鹤来未答,只拿了一支极细的笔,给瓶一望无际的江面上随手添了一个白老翁。

    贺慎平的梅画好了,正要请江鹤来指一二,看到那老翁,叹了句:“一蓑烟雨任平生。”

    江鹤来在江山旁写了两行字,龙飞凤舞,贺慎平甚至在字间看了一儿逍遥自在:

    回首向来萧瑟

    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王彬看了半天,没看懂:“这写的什么,鉴定得到底怎么样啊?”

    贺慎平看了,睛里浮现笑意:“江先生要走了。”

    王彬奇:“贺先生,你怎么看来的?”

    贺慎平没说话,江鹤来把笔一撂,摆摆手走了,边走边说:“定来了,九月走。”

    王彬看着江鹤来的背影,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是要回来什么的:“贺先生……你有空的话,能不能教我写字?”

    贺慎平没问缘由,只应一声:“好。”在他这样的人看来,学写字不需要理由,不学才要。

    王彬开始学字后,有人也动了心,跟着去学。一开始是在屋里教的,后来人多了,贺慎平在纸上写字后排的人瞧不见,也不能跟着写,于是便改到外面教。

    瓷厂附近有一片梅林,歇晌的时候正好可以在树荫学,贺慎平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其他人跟着写。后来天亮得越来越早,晌午太又太烈,树荫能待的人十分有限,便将上课时间改成清早上工前。

    渐渐地就有几个人能自己写些简单书信寄回家,也有许多本不愿学的,还是照常求贺慎平代写。

    一日吃了晚饭,贺慎平又替人写了几封信,从堂回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忽然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影朝瓷厂外面走。

    他认那个背影,赶忙走过去喊:“江先生?”

    江鹤来挥开他:“别理我。”

    贺慎平放心不,就跟在江鹤来后,了瓷厂,一直跟到了梅林。

    江鹤来在一棵梅挖东西,他没有任何工,只有一双手,空手刨,刨得尘土飞扬,一边刨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坑边的土堆越来越,坑里一个瓷坛

    江鹤来把坛来,摸了半天坛,才把坛上的封一揭,只听见“啵”的一声,顷刻间,梅林里便酒香四溢。

    江鹤来抱着坛坐在土堆旁边,过了许久才抬看了贺慎平,发现他手里有从堂带来的饭盒。

    “借我你的饭盒用用。”江鹤来打开饭盒,抱起坛在一分为二的饭盒和盖里都满上梅酒,“喝吗?藏了三年的梅酒,便宜你了。”

    贺慎平拿起盖,坐到树旁边,喝了一,极香,却发酸。

    江鹤来一气喝了半饭盒,打了个嗝:“本来这酒得等我走的时候才开封,不过,现在不走了,趁早喝了吧。”

    贺慎平迟疑片刻,方问:“为什么不走了?”

    江鹤来不理,只顾喝酒,了剩半个饭盒,然后抱起坛又满上一饭盒,再喝,再倒,终于把酒坛喝空了,他还在继续倒,坛泡得稀的梅来,了一地。

    他怔怔地看着那些梅,突然吐了起来,吐得自己一狼藉,吐完就开始嚎啕大哭。

    “慎平老弟,我记得你有一双儿女,是不是?”他哭着问。

    贺慎平不知该如何劝人,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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