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 - 第53

    梁元敬脚步顿住，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娘，你就快要投胎去了，我们……不剩多时间了。”阿宝心底一涩，几乎要哭来：“我知！”“那这最后的日里，就让我们像从前那般相，好么？”梁元敬朝她伸手，微微一笑：“阿宝，过来。”夜风拂，勾勒他外袍底消瘦的形，因气血两亏，面还是显得惨白，然而角的笑容却一如往昔，那么温柔，如朗朗清风，昭昭明月。阿宝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与他的手叠在一起。不料手刚放上去，竟被灼烧了一，就好像她搭上去的不是梁元敬的手，而是一块火炭，痛得阿宝大叫一声，缩回了手。“怎么了？！”梁元敬慌张地问。“好！”阿宝捂着手说。“？”她不是没有觉的么？梁元敬一怔，目光移向腕上那串七宝佛珠手串，沉思片刻，毫不犹豫地将其褪了来。阿宝见状，连声阻止：“你别摘！难怪大师要送你这个，兴许就是用来克我的，别摘别摘，快上去！”梁元敬不想，却拗不过她的执意要求，只得重新了回去，并主动拉开了与她的距离，想不到这次，却是阿宝靠了上来。“不会不舒服么？”梁元敬后退一步，不想伤到她。“还好，”阿宝说，“没有那个大师厉害。”手串的佛光比起守真大师上的佛光来，就像萤烛之光跟日月光辉相较，虽然还是会令她不舒服，却没有先前在禅房门被泰山压，几乎想要给他跪的难受觉。二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彼此都十分无奈。也不知是谁先开的，突然面对面笑了起来，大概是觉得天底没有哪对夫妻，是像他们这般倒霉的罢。“阿宝。”梁元敬忽然喊。“嗯？”“过了你的生辰再走罢。”阿宝停笑，：“好啊。”“我带你去看灯。”梁元敬说。“好。”“要把你阿哥叫来么？”阿宝侧想了想，说：“叫罢。”毕竟这一回，便是真的永生不见了。梦微之[唐] 白居易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三度病，咸宿草八回秋。君埋泉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卷五·相见》终作者有话说：看到有同学问，结局是be还是he的问题，我觉得说来就属于剧透了，一卷是本书最终卷，故事并不了，所以还是请大家耐心地看去吧。以及觉明和尚托我转告大家一声，如果评论的话，他会给在座的各位脱衣舞，抱着禅杖的那，你们看着办吧。 计划十二月降临了, 这是一岁之末尾，正居小寒、大寒节气。天气渐冷，白日晨起时, 推门可见瓦楞上覆了一层厚厚白霜, 晚间怒风呼号, 吵得人无法安睡，正可谓是“一夜北风”。然而今岁始终未见瑞雪降, 让人不得不担心, 这又是一个旱冬。年底的东京城也是很闹的。这一月正值佛事昌隆之际，街市上各家铺席争相叫卖撒佛、韭黄、兰芽、薄荷、胡桃；僧尼比丘们成行, 捧着铜佛, 手持柳枝，洒浴香，挨家挨地登门化缘。到了腊月初八, 京师各大佛寺还会举行浴佛会，煮五味粥分送信众, 家家于这一日腌制鱼羊猪等, 悬挂于炉上熏烤, 存放到来年夏也不会腐坏。大相国寺坐落于繁华市井，并没有寻常佛寺应有的清净，反而时时喧嚣耳。梁元敬借住在后院僧舍, 每日须用净清洗手臂伤，去守真座前听经受诫, 再加上那串七宝佛珠确是挡煞消灾的神，如此一段时日后, 他的伤虽未痊愈, 却不再往外渗黑血了, 恶气亦有所减轻。好转后，他便带着阿宝上街游玩，因为阿宝投胎在即，二人如今将每日都当成最后一日在过，恩更甚过往。年关将近，百姓们要贴门神、送灶王、迎财神，梁元敬反正赋闲无事，便在寺东门大街摆了摊位，给人画桃符门神、灶王钟馗像，每幅不过十来文钱，赚到的铜板便拿来给阿宝买吃的，虽阿宝只能看不能吃，但二人还是玩的不亦乐乎。

    觉明和尚也很忙碌。京城人家每到年底便会请和尚士去家念经，事后会给香油钱，大和尚这阵时日挣得盆满钵满，笑得嘴角都合不拢，要不是守真在此不敢放肆，说不定早钻某家酒肆一醉方休了。日便这么逝着，腊月二十四年节时，李雄抵达东京。兄妹二人“见”了，自然又是一阵伤心恸哭，勿须多言，当亟需解决的问题，还是阿宝的墓葬位置。梁元敬在潘家酒楼设宴，给李雄洗尘接风，觉明和尚也被邀请在席，三人酒足饭饱后，便针对这个问题商议起了办法。依据阿宝的说法，她的正式死亡日期应是熙和四年二月廿八，然而朝廷对外公布她的死讯，却已经是熙和四年的十月初七，消息滞后了达七个月之久，且丧事办得十分潦草，灵位不设祭，神主不附庙，天不辍朝，百官不素服，民间不禁嫁娶，一切如故。这便是将阿宝的丧事照普通人的规格办理，而不是一朝国后，这也正常，毕竟阿宝死前便已被废为庶人。只是……她也没想到赵從会这般薄的。一切如故。阿宝在心默念这四个字，本以为心不会痛了，可乍然听到这四个字时，心脏还是避免不了地密密麻麻泛起针刺般的疼，搁在桌上的手指也蜷了起来。“别难过。”梁元敬摘了腕上佛珠，握住她的手，神宁静柔和。“不难过。”阿宝冲他一笑，难过什么呢，至少如今她有梁元敬了，他会心疼她的。李雄周泛红，豪饮一大碗酒，说起了他听闻阿宝死讯那一日的形。他那时远在泉州，看到官府贴的讣告时，已经是十一月冬至过后。骤闻阿宝死讯，李雄在黄榜前双膝一，跪在地上，咙里发一声野兽般的嚎哭，有如天崩地陷，怎么也不敢置信，昔年被他好好送上船的妹妹，就这么化作了红颜枯骨。他来不及打包行，不顾家人劝阻连夜北上，日夜兼程，一路上跑死五匹，终于于第十三日上赶到东京。彼时东京城人熙攘，市井声浪一如寻常，有人家娶新妇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宾客们皆眉开笑，一副喜庆模样。没有人在乎里那名叫“阿宝”的女人死了，她本是国朝皇后，被天废弃后，她便什么都不是，谁也不会将她的死当回事。李雄去开封府问，去书省问，去奏院问，问他的妹妹到底葬在了哪儿，他在东京人生地不熟，更没有门路，不清各个官衙负责的职事是什么，便只能瞎猫碰上死耗，一家家去问。可所有官员在听他提起废后李氏时，脸上的表无一不是讳莫如，吩咐衙役将他赶走。李雄求告无门，便只能当街拦了参知政事的车驾，结果被以“惊驾”为由打了二十脊杖，打得他开，痛在路旁。有好心人将他抬去了街边医馆，奉劝他不要跟官府对着。李雄大哭一场，无可奈何，只得在路边设了祭，又去寺观里请了尊生牌位，一路颠簸带去泉州，帮阿宝设醮了场法事，立了座衣冠冢，女儿亦为未曾蒙面的姑姑服了半年孝，清明寒的祭飨，更是没一次落过。众人闻言，皆默然无语半晌。“‘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和尚手捧玉碗，怅然叹：“这世上除了亲人会将自生死牵挂于怀，想必便再无旁人了罢，都是人之常。”言罢，一将碗酒饮尽。阿宝心说那倒也不尽然，梁元敬当年得知自己的死讯时，会是怎样一心呢？他会像阿哥一样，跪在地上当众嚎哭吗？若他真是在御苑初见时，便对她一见钟，这时应该会很难过罢。阿宝不自禁移目去看梁元敬神，却见他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