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 - 第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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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雪消,大雁北归,江南杏开。又是一年至了。明光三年腊月,太宗辞世,宣王登基为帝,次年改元熙和,一切百废待兴。这一年,梁元敬依然在南方游历,顺便继续找阿宝。二月仲,他途径永州九嶷山,路遇大雨,栖破庙躲避时,遇到同样来避雨的觉明和尚。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觉明与他一样,生闲云野鹤惯了,足迹遍布海,梁元敬如往常一样,从背阿宝的画像,请他看一看,旅途是否看见过她。也正如他问过的所有人一样,和尚摇了摇,说没见过。梁元敬已问过别人成千上百次,也得到过成千上百次的否定回答,心底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失望,只是将画收了放,默默看着庙外的瓢泼神。和尚忽隔着火堆问他:“这个抱琵琶的小姑娘,是你的何人?”是他的何人?这个问题,梁元敬回答不上来。是他羁旅途,偶然萍相逢的陌路人,可似乎又远不止于此,阿宝就如一笔永不褪的丹青,永远留在了他的人生里。他想找到这个小姑娘,想带她去扬州赏芍药,去二十四桥看明月,去瘦西湖小金山踏雪寻梅,去吃遍她所有想吃的甜糕。“是我放不的人。”他跟和尚这样说。次日,他与觉明乘船北上,去东京参加这一年的画院大比。新帝即位后,大力扶持画院建设,并将画学正式纳科举制之,丹青不再视为奇y巧技,擅绘画者亦可通过笔墨博取功名,朝为官。梁父不再他的“曳紫腰金”梦,既然梁元敬在丹青一有天赋,他便要求儿考取一个功名回来。梁元敬终于找准了真正适合他的那条路,画院选考试上,他一幅《山萧寺图》立意宏远,笔法厚,技惊四座,当场被今上钦为状元,擢为翰林待诏,图画局供职,至此名扬京师,引八方称羡。他的风得意招来了画院官的嫉妒,在他被传唤为新后画像后,画学正极力怂恿他拒绝传诏,今上念在他患重疾的份上,不会与他计较。那时他确实生了重病,因为当初在四川医治不及时,他患上了严重的肺病,每年秋冬天气转凉时都会复发,轻则咳嗽呕血,重则烧不退。待到终于有所好转之时,人人都幸灾乐祸,拿“你完了”的神看着他。他茫然不解,有好心的同僚便告诉他,他此番拒绝作画,大大得罪了里那位新后,妇人本就气量狭小,更别提国朝这位新后还乡野,睚眦必报,她必定不会放过他。同僚离去前,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让他自求多福。梁元敬倒是听说过不少这位新后的事迹,东京城街巷尾,都在谈论她的奇闻轶事,说她寒微,本是扬州城一以侍人的歌,不知哪儿来的好运气,竟趁着官家还未践祚之前,爬上了龙床,从此飞上枝变凤凰。今上念旧,竟不顾群臣反对,将她册为皇后,一介馆倡优,竟成为一国之母,简直是之大稽。得罪了皇后,梁元敬得知这件事,倒也没有众人想象的惶恐无措。他风轻云淡地等着新后的报复,如果要罢免他的官职,那他便以一介白返回扬州,反正官场人际复杂,游往来更是不能随心由己,人人说话都像是在打哑谜,他早已心生厌烦。若严重一,新后想要他的项上人,那也无可奈何了,给她便是。只是临死前始终没找到阿宝,到底算是他心一桩憾事了。就这么等待着,终于,十月初二那日,他等来了皇后的传召。那是个天气很好的初冬日,十月孟冬小,碧空万里,日光,洒满肩,御尚未凋谢,月季、茉莉、木槿、早冬的腊梅,还有一树丹桂,香沁人心脾。他站在树,腰酸背痛,不得不抬起脖缓解。他估了皇后报复他的手段,竟只是不给他提供凳,又刻意摆张那么矮的桌案,迫使他不得不弯腰去作画,一张图画完,他自然腰颈僵如石,但这样“惩罚”他的手段,比起罢他的官、要他的命来说,似乎又轻上许多,甚至……隐隐还透着幼稚。倒是很像他记忆那人会来的事。想到这里,梁元敬不自禁嘴角上扬,带了笑。忽闻背后环佩叮咚之声传来,梁元敬收笑,转,然后,就看见了他这一辈再也忘不了的画面。他天南地北,找了那么多年的小姑娘,记忆闹、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姑娘,就那么站在烂漫华贵珠翠、端庄雍容地向他款步行来。光透过枝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她白皙的侧脸上,那看上去真像是一场幻梦,他听见旁侍女喊她——“皇后娘娘。”阿宝,便是那位一曲名震扬州的琵琶女。阿宝,便是那位歌女,引来街巷尾议论纷纭,国朝新立的皇后。“本命你画赏秋图,为何画只见木扶疏,不见本。”赏“字从何而来?梁大人,是你瞎了,还是你太没有我这个皇后?”她立在那里,嚣张又跋扈地质问他,用看陌生人的神看着他,虽绷着嘴角不笑,眉间却俱是藏不住的狡猾笑意。她了,也开了,也……认不他了。梁元敬心底的惊涛骇浪,低眉敛目答:“我画了。”

    他抬起,嗓音发苦,滞涩地喊那个称呼:“皇后娘娘——”“就在画。”当夜,回到家。梁元敬翻箱倒柜,找这些年画过所有阿宝的画像,一张张地丢火盆焚烧殆尽。错了,画错了。他是照自己印象那个小姑娘的影画的,可她早已大,眉褪去稚气后,果然如他所料,容倾城。她甚至比他想象落得还要丽动人。梁元敬执了笔,蘸了颜料,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地描摹,画她如今的样。待画好后,他低看着画,怅然若失,忽然传来一阵锥心之痛,间蓦地涌上一腥甜,噗地一声,一大血雾来,恰巧洒在刚画好的画像上,玷污了画人笑的眉目。作者有话说: 蝉娘冬日灿烂, 从窗格洒来,拂在人脸上,照得人也懒洋洋的。阿宝睡了一个好觉, 伸着懒腰地醒来……等等, 醒来?!她伸懒腰的动作一顿, 愣愣地看着自己实实在在的。梁元敬早就醒了,倚在床, 一条支起, 不知看了她多久,见她醒来, 神无比自然地问:“饿了么?余老还没回来。”“……”“我怎么还是人?”阿宝戳了戳上的很真实。梁元敬未说话。她蓦地反应过来,瞪大睛:“你!”“带你去吃早,可以么?”梁元敬问。“吃什么吃!”阿宝然大怒, “你是不是又放血了?”“没有。”“我不信!”阿宝上前,将他左臂的衣袖上去, 上面没有伤, 梁元敬神平静地看着她, 仿佛在说:看罢,说了没有。阿宝冷笑一声,立即松开他的左臂, 要去捞他的右臂,他这大变, 将手臂往后藏,却敌不过阿宝的持, 最终被她用膝盖压着, 抓着手臂卷起衣袖。伤被包扎得很潦草, 挣扎间,已有血迹从白布来,看着十分目惊心。阿宝神呆滞,彻底地愣住了。梁元敬将衣袖放去,温和地说:“没关系的,伤罢了。”他抬手来摸阿宝的脸,却被阿宝“啪”地一声,将他的手打开。梁元敬一怔。“伤?”阿宝睛赤红,泪珠而落,将他的衣袖拂上去,将他鲜血淋漓的手臂抬到他前,咬牙恨恨问:“看清楚了!你这叫伤?你是不是后半夜压没睡,一直在放血?!”梁元敬急忙:“真的没有!”“给我说实话!”阿宝满脸泪痕,冲他崩溃大吼。“只放了三次而已,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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