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一）
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讯时，顾景和正坐家
的饭桌前等待开饭，碗筷都摆好了，餐桌上也已经放上了两
菜：
豆腐和香菇菜心。
秀茹在厨房里忙着最后一菜。
外面
着淅沥小雨，伴着唱机里轻飘飘的时兴歌曲，把夏的黄昏衬托得格外温柔。
景和环视这个住了一年多的小家，地板与家
都
得一尘不染，沙发上搁着秀茹亲手
製的布靠枕，墙
上挂着自己的画作，
都透着温馨。
他忽然想起自己初到国外时，还踌躇满志地希望将来回国当艺术家，结果回国之后碰了许多，才知有些事
并不容易，后来接受现实
了老师，又慢慢觉得朝九晚五的日
实际上也没有想像那么庸俗不堪，就像从前他总是想着烟云，后来
着自己不想，渐渐的也就不想了。
其实，他从小就厌恶自己家里那
无孔不
的压抑
，所以到
来最渴望的，大抵也就是一个像现在这样温
平实的家。
景和的
睛落到边桌上那束栀
上时，秀茹正好端着一盘红烧鱼从厨房里
来，见他盯着那栀看，便放手的餐盘笑， “初夏时的栀最香，早晨我看有人在卖，就买了一束。”
景和收回视线，看到秀茹的
上还繫着围裙，秀丽的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细汗，细
的手指上贴了一块胶布，是前些天切菜时不小心切到的。
从前她也是过不沾
的闺秀，结婚之后起这些事来，却从没有过一声怨言。
景和心涌过一丝意，不由自主地从餐桌前站起，刚要对她说些什么，电话铃响了。
景和过去接起来，没有说上两句，面
就变了。
挂电话回到桌前，他仍是心事重重的。
秀茹问了一声，“怎么了？谁的电话？”
景和沈滞了一会儿，抬起睛看她，“我爹死了。”
梅雨天的雨断断续续地，一天也没有停过。
一年多前三姨太办丧礼布置灵堂的那些东西如今又被重新挂了上去。
过来悼唁的人从车里来，撑的一律是黑的雨伞，仆人的胳肢窝里夹着圈和輓联，一把把移动着的黑伞在铅灰的天幕蠕动着，衬着那些被雨淋
的白布幔，无端地更平添几分压抑。
这些宾客除了一些远房的亲戚，大
分都是顾老爷生意上许多年的伙伴和朋友，在他们看起来，老顾的丧礼是比较凄凉的，忙来忙去的人虽然有许多，却如无苍蝇似的混
成一团，因是没有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
他一共只有两个儿，那脑不大好的大少爷自始自终都垂着手木呆呆地立在一边，睛看着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少爷还没有过来。
两个姨太太是说不上话的，上
着白，手里
着手绢，也都神恍惚地站着。
过来悼唁的宾客们放圈，也没有人过来接应，便都有些不知所措，走不是站不是的。
没过多久，季社生穿着一重孝过来了。
他一过来，看到这里糟糟的一团，皱了皱眉，便连一
也没有顾得上喝，就主动地担起了责任，招呼宾客，又风风火火地指挥起人们事。
社生忠心耿耿地跟在顾老爷边那么多年，说是半个儿也不为过了，而因他是从底层来的，平日里与顾家的人们关係也得极好，所以大伙都乐得听他指挥。
比起大少爷来，那些宾客也对跟在顾老爷边事的社生更加熟悉，于是便都略过了景仁，只与他攀谈寒暄。
社生这时候才觉不妥，忙要去寻景仁过来应酬，谁知转了一圈，刚才他明明还在这里的，这会儿却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二少爷景和姗姗来迟，他却也像是一个远房的客气亲眷，合拢了雨伞，放圈輓联，又到灵堂前去拜了一拜，便与妻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不声响地站着。
一直到仪式开始，景仁才又回来了，上上都淋了雨，雨滴滴答答的落来，在他脚底积了一圈。
他对着众人笑了笑，又若无其事地站到了边上。
仪式完了，便是家产分
的问题，顾家的律师早已在边上等候多时。
每一双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上那个装着遗嘱的信封，只有景仁低玩着自己的手指。
律师打开信封，取盖过章的亲笔信，逐字逐句地宣读老爷的遗嘱。
固定资产分成三份，两份由两个儿继承，另一份则均分给两个姨太太。
这一条都在众人的意料之，然而一条一念来，所有人都大愕然。
固定资产之外，他名的工厂与布庄，却是由没有血缘关係的季社生来协同两位少爷一起经营
理。
社生自己也是大意外，嘴
微微的张了开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样。
始终低着的景仁忽地发了一声古怪的笑。
没等众人的注意力放到他上，景和忽然走上前去，到了律师边，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然后把一封信搁到了桌上。
律师也有些愕然，却还是展开信纸，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白纸黑字，意思十分清楚：顾二少爷自愿放弃对于所有家产的继承权。
而除此之外，这封信里还很婉转地表述了另一层意思：从今往后，他顾景和算是从顾家分离去，跟这个家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景和等着他读完了，便像征
地跟在场的人挥了挥手，随后在众人的侧目与妻一也不回地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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