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两都纪事 - 分卷阅读86

    唐潆以拳抵，竟轻咳半晌，面上缓缓显病态的酡红，池再便上前向严屹恭敬：“严大人，医官有嘱咐，陛日间理事不可过久，恐休养不够，贻误伤病痊愈。”

    严屹是耿介，但不执拗，他通理，见状只好依言而退。待踏殿门，他走在幽静的雪上，池再领命相送，他便问池再：“池官，敢问陛的命锁寻回不曾？”

    池再脚步微顿，叹息一声：“不曾，禁各角落日日在找，总无音讯，愁人得很。”

    晋朝崇尚佛教，世人多信佛，纵然不信，逢上皇帝遗失命锁遂坠负伤一事，竟如此巧合，心难免忧虑重重，只盼着这事尽早寻来才好，方能使人安稳。

    这日，大雪初晴。总憋闷在屋舍不免压抑，青黛兀自了主张，使人搬张榻到苑，让唐潆外晒晒太，久不见晴朗的心兴许能有所转好。

    唐潆本是脾极好，自从太后上次探望过，她更如被人剥去了魂魄一般，青黛说甚她便甚，让她晒晒太她也就依言而去。

    是以现，她便躺在海棠林的榻上，静看万。

    没有开落，没有云卷云舒，唯有暗涌动般的心声，在和她自己说话。

    从前日理万机，只恨不能将时辰掰开来尽其用，而今养病偶得清闲，竟忽觉度日如年，光仿佛凝滞在树梢上将落未落的片片枯叶，连它们腐朽的味都可细细嗅闻，不知髓却贪婪地这般消极甚至糜烂的滋味。

    须臾间，果不知如死灰的是凋敝之景，抑或是自己。

    唐潆将目光从枯败的海棠树上收回，她自袖袋里拿一枚玉锁。掌间的玲珑事，温晶莹，赤红如血，经过这许多年，绶带日渐古旧。遥想当年她寄名，是阿娘为她上的寄名锁，而今挲起来，脑海里霎时浮现往昔。

    这次，兴许只能自己将寄名锁上了罢。

    她纤细白的指尖摁在双鱼戏的錾纹上，乌黑的睫羽轻轻颤动，将沉黯然的眸尽数遮掩。适才，人将寄名锁寻回——但玉锁实则没有遗失，纵然遗失，总再有旁能取而代之，人如丢了，却是遍寻无果，嗟叹不已奈若何。

    历数两世，她从来没有对谁付过真心，许是因此，只是遭她冷遇了数日，只是被她避之不见了数日，只是前路漫漫难以求索，便纵容自己堕落成这般萎靡的模样。

    当了数年的君王，自尊心总比以往更甚些，她她，又苦苦将这份藏匿到如今，被她识破，自以为颜面扫地，再被她忽略，更如被兜泼了盆冷，既是狼狈又是心痛，放看去，兴许足的泥土都比自己光鲜亮丽几分。

    阿娘不想见我，我何必去讨她嫌？她避我一日，我便避她两日，三日四日五六七八日……十几载都相过来了，彼此间丁的障碍总该能以蹉跎岁月渐渐抹去。

    唐潆握了掌间的玉锁，她抿，心想——阿娘纵是嫌我脏，我再不去碰她便是，一手指都不去碰，她总该放心了罢？即便日后，阿娘与我之间，几近形同陌路的母女，亦是极好，横竖早晚的请安问好，我总能见她两面，礼数的规程，阿娘避无可避，这就足矣。

    她想罢，指腹忽而漫过的泪，令她乍然得惊。再抬手脸颊，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有泪夺眶而，砸落在玉锁上，再沿着錾纹过她的指腹。

    唐潆忙拭揩脸上的泪，幸而人适才便被她屏退，周遭空寂，再无脸面可丢，事到如今，亦无甚秘密可再与人窥探。

    她心如麻，全副心都放在了收拾仪容上，故而充耳不闻苑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

    小清幽，海棠树或或短的枝梢探将来，错地织在半空，熹微的日，投密密匝匝的影。太后只走来，翩然的裙曳地而行，姣好致的面容被影偶尔趁隙逃窜的微弱光镀上一抹柔和一抹温，清冷稍解，只余香。

    榻就在前，太后却渐渐止步，她目睹了一切。这苑里明明什么都无，却仿佛生一哀恸的力量，将唐潆的猛然摧垮。这是她亲手抚育的孩，虽非她亲生骨，论起来，却与她相差无几，是一脉相承的倔克制，然而她竟哭了。

    一声声拼命压抑而又压抑不住的呜咽，传至耳畔，接着，怎奈又没了动静。哭，或是忍着不哭，无疑是后者更令人心疼。

    太后趋步前行，眨间便到了榻旁。

    冬日的衣服厚重，唐潆解大氅，又将外衫褪至肩，衣亦然，于是便光细腻的玉颈与颈的雪白肌肤。她自己上玉锁，人无她命令不敢擅，因而所虽是天的苑，此举倒无甚不妥。

    手里提着的酒坛置于榻上，这轻微的响动显然溜了唐潆的耳，她双肩猛然颤栗不已，绕到颈后的指间涔涔便有汗渗，再着玉锁绶带的双手也似无力，轻易便被太后分开来拿到两侧，而那玉锁却是在她手上了。

    太后已是看过她一阵，自己捣鼓着玉锁，奈何就是不好。

    这么多年了，手却还是笨得很，需人教导。

    太后亲替她上这“失而复得”的玉锁，瞥见她角的泪痕，心叹息，又低声：“小七。”

    这相当于她的名，太后唤她小七，兴许未曾憎恶她到极。唐潆忐忑不安地回，抬眸应：“……阿娘？”

    太后看着她，却是淡淡地嗔怪了一声：“哭鬼。”

    这话语气，竟溺极了，听着便很是悦耳舒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加班，替换晚了。

    ☆、第57章 已矣

    积攒在心愈来愈密的霾轻易就被驱散，唐潆并未接话，她很快又将低来，布满薄汗的手绞着衣角，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九日，接连九日，自从上次太后前来探望并亲自为她敷药，已经过去了整整九日。这九日里，太后再未过来，她非但度日如年，更是频频揣度太后的所思所想，且俱都往极坏的境地想，无论哪设想，皆非现这般尚可洽谈的境。

    大抵，她前世本是个孤儿，惯于被人抛弃，骨里便养成了凡事绝不给自己留过多念想的脾，待日后突逢变故，也好全而退，不至于遍鳞伤。故而，她原是以为，阿娘定然对她失望透，打定主意不再似从前那般与她相好了，毕竟，她前世的亲生父母都能在她无病无灾健全的况狠心将她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