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泣血

沈鱼在云梦山大，从来亲近的便只有师父。师父虽待她如亲女，但为人冷厉，甚少与她说心里话。这时却听得一个尚且陌生的少年郎与自己倾诉心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幸而宋渊这番隐秘心事已埋藏多时，此刻开了话便没再收住。

我父王向来只有母妃一人，从小我便以为他们是恩夫妻，相敬如宾。谁知原来父王心一直有旁人。约莫一年前，他从外地带了一名女回府。未几，便纳了她为妾。

沈鱼听到此，不禁问了一句，妾？甚么是妾？

沈鱼师父素来憎厌男，人纲常只给她教了个大概，更未曾与她说过男女事。故而沈鱼对此便落得个一知半解。

宋渊未料她有此一问，一时怔住，这男明媒正娶的是为妻，其余纳的便是妾。妻为大妾为小，理妾要听妻的话。

沈鱼虽不知个理，但她素来觉着为大者威风，啊了一声便问：小的？谁愿意小？宋渊尚未及答她，她想了想又问：那么，世俗女是否可以嫁夫嫁妾？

宋渊初时不明她话之意，待想通了与她笑：这世上并无男为妾的，且女嫁人须得从一而终嗯，和离或寡妇再嫁也是有的，但断不会一女侍二夫。

沈鱼听了这话甚是不满，这是甚么理啊？为什么女得对男从一而终，男就可以左右逢源？她说着哼了一声，难怪师父说世间男都是狡诈之人。

宋渊怕自己教她想岔了，往后便如她师父一般憎厌男，忙：也不是所有男都会纳妾的，也有人对妻从一而终。

是吗？有谁？

穷的。宋渊心如是想，却不敢回她。

沈鱼看他神，不禁皱了皱眉，喃喃：不知我父亲是否也有了旁人，纳了妾？

这话宋渊却不好搭腔，霎时间二人皆是无言。

沈鱼不通世俗之事，只觉男娶了妻又去纳妾，一心二用实非良人。遂：你父亲娶了你母亲，却又纳旁人为妾，果然不是好人。难怪竟如此待你。

宋渊听得，叹了一声，从前我父王可不是这样的。自那女门之后他边说边想起父亲妾，一时却是怔住。之前尚且不觉，现瞧着沈鱼竟发现父亲妾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只宋渊心不愿拿沈鱼与那妇人相提并论，这念一闪而过便又被他了去。

沈鱼见他顿住，追问：她门后如何了？

宋渊回过神来说：她门以后，父王如被迷了心魂，待我与母妃不复以往亲厚。且自她来了，母妃便是大小病不断，终日缠绵病塌。然而父王知晓后，却也不来看她。母妃因此愈发伤心，更是好不了。直到今年初时她得了一场风寒，已是许久未曾起。那段时日里，母妃总是迷迷糊糊的。人纵是醒了，除了吃药便是泪。

宋渊说到此，已有些哽咽。沈鱼见了心不忍，便拍了拍他的手。

到了末时分，母妃瞧着已是不成了我知她心愿是见父王最后一面，便亲自去请他。岂料﹑岂料他竟忙着携那妾门，我﹑我跪地求他，他也不答应宋渊说着似是陷沈思，过了许久方又：我怕此事伤了母妃的心，未曾向她提起过。之后有日她蓦地从塌上起来，竟拿了针线说要为我的新衫绣条腰带。当时我见她脸红，陡然有了生气，还以为她就要好了

沈鱼听至此，不禁：许是回光返照吧。

宋渊苦笑，是彼时我未曾想到这一层，还满心喜。我记得，那日午后我坐在她塌前陪她说话，她一边着条白玉腰带一边问我：你父亲在府吗？我当时对父王满心怨怼，一时冲动便与她了实。她刚听了并没有作声，只神已是变了。我心骇然，唤了她一声谁知她刚张嘴就哇的一声了一鲜血，那血就溅在我上宋渊说着，双朝自己上看了看，彷佛那鲜血尚在，我吓坏了，忙过去抱住她，未几她却在我怀哭了起来。我拿了条帕去她脸上泪痕，低朝帕一看，见上面是淡红的方知我母妃竟是泣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