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噩梦

    念念，没有人会我了。少女回过，神漆黑而空，张开双臂像一只被暴雨打翅膀的鸟，从天台宽大的边沿坠了去。地上于是开一个血红的人形。

    婵宝！！！张阿姨枯瘦的手指沾满鲜血，徒劳地托着怀逐渐冰凉的尸，将前半生对这个孩从未直白表过的意随着悲痛倾泻而，在哭声字不成句。

    你这个畜生！！！她五大三的姑父一拳将男人打倒在地，也许是因为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的猪崽还没来得及卖就夭折了使他损失惨重，也许是因为还能剥削个七八年的小隶不能再为他当了或者，只是作为一个失去孩的父亲，终于想起了自己应当保护好她的使命。

    唔躺在地上的男人蜷着试图躲避行凶者的暴行，心却奇异地放松来。死了更好，死无对证，这，连最后一能指证他的东西都随着母的死亡而逝了。打吧，打吧，打得越狠，判的越重，挡在他青云路上的东西都得完！

    哎哟这年纪轻轻的唉，秋梅怎么受得了听说是不检、这么大就怀了！咦、才十二岁的细妹也亏的是走了，不然以后还有谁要？哪家敢娶这媳妇啧。秋梅她男人么打金老师？嘶未必是他？人群像蚂蝗嗅到血一样蜂拥聚集起来，自以为隐秘地支着手指指指，因为隐藏在众人之而肆无忌惮地用听途说编织起一个个血淋淋的故事。

    念念，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告发他？念念，你有证据，为什么不帮我报仇？念念，我好疼念念念念

    两片贴在一起的嘴，放太久满绿霉的费列罗和盒底夹着的超市收据，还有那个空生锈的旧塔，许多许多的画面重叠叉在一起。她又回到了那个藏在塔里的傍晚，从隙窥见一朵还未绽放的骨朵被碾落成泥。

    女孩坠落之前那双黑漆漆的睛忽而占据了她的全视野，从渗的血泪溢满了整片天地，她在无尽的血泪手脚乏力挣扎不开，忽地惊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呼呼

    窗外的夏夜依旧寂静如故，斑驳树影碎了一季的蝉鸣。明天她将离开这个生了十几年的旧教工宿舍，去城里上。

    距离婵婵的死已有六年，她却依然无法忘记那个噩梦般的暑假。爸爸妈妈安抚无力后带她去看了不少心理医生，大概是用的，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关于那件事的梦了。

    今夜也许是因为日期而特殊吧。

    吴念想到这里，轻手轻脚地起打开台灯，从屉最层摸一个褪开裂的盒，是当初给她的巧克力盒。盒是一张褪的超市收据，已经看不清上面的打印字了，但是手写的钢笔签名还清晰如旧。

    那闹剧般的一天过后，被妈妈当场抓回家的她发了一夜的烧，半梦半醒间都在呓语，把爸爸妈妈心疼得够呛，无心关注其他，待她输了几天的有所好转时事已经尘埃落定。

    据说金志国把张老师夫妇告了，轻伤，派所面调解，因为张老师没有他自己侄女的证据还被认为侮辱他人名誉，最后虽然两人没有坐牢，却也丢了工作，颜面尽失，只能南打工投奔弟弟去了。

    而金志国没有因此丢了工作，却也被听到传闻的同校教职工们穿了不少小鞋虽然婵婵那孩是不太检，但到底是自己看着大的，再说谁家没个孩呢，怎么放心有这么个祸害在学校？于是同年他火速和领导家的女儿结了婚，没多久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直到一年后吴念收拾屉时再次打开这个巧克力盒，才发现盒里的玄机它居然是有两层的，面整整一层都是巧克力，已经发了绿霉，她还没来得及遗憾就发现底还有一张被霉菌侵染的小纸条，依稀写着XX超市的名字，落款上还有模糊几个连钢笔字这时她被老师夸赞的聪明脑瓜飞速运转，破译金志国这三字来。

    是证据！

    她兴奋地冲向爸爸妈妈的卧室，迎来的却只有皱眉。

    念念，你还在想着这件事啊。爸爸言又止。

    还在因为这个事噩梦吗？是不是还要去看看医生？妈妈只关心她的。

    不是、是！证据！有了证据，警察叔叔就可以把金王八抓起来了！

    爸爸妈妈对视一，不知该不该打破孩的天真。

    念念，就算有了这个，也只能证明他和婵婵有来往，可婵婵是自杀的，警察叔叔没有理由能抓他。爸爸认为是时候让女儿认识到一丝世界的残酷了，张婵的事给他们敲了警钟他们觉得孩还小不用教的东西，总有别人会教。

    那是吴念被书本和动画片塑造的稚三观第一次动摇。她发现世界并不像动画片所描绘的那样公平，好人有好报，坏人终将被好人制裁，任何一个怪兽都有奥特曼来打倒。

    在她生活的这个世界里，坏人尽坏事却能青云直上，好人只求公平却受尽委屈。代表正义的警察叔叔也只能睁睁看着一条无辜鲜活的生命死后还要背负不贞的恶名。

    吴念收回思绪，将巧克力盒放回屉里，犹豫了一拿起一本粉的日记本。封面的Hello   Kitty向她招手，她却没有翻开，只是将它装了明天要带走的书包里。

    校园生活啊，真是让人期待。

    婵婵当初也和她一样，对新学期充满了好的幻想呢。

    这么想着，少女忽然笑了，逐渐明晰的脸线条和凌厉的五官柔和来，她像是背负了两个人的使命，更加期待起明天的到来了。

    她挲着书包夹层里藏着的针剂，半晌才关了台灯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