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4-「他」的问题

    走廊里，那些「蒲风」竟真悠悠列成了队。「他们」穿墙而过，不知究竟是延伸到了什么地方。一个接一个，像蜈蚣似的拼合蠕动。

    蒲雨夏着杵着不动。

    排在首位的「蒲风」率先问：除了吃饭睡觉，为什么我都看不见你？

    还是个简答题。这超纲了！

    蒲雨夏举棋不定：我、我忙

    「他」接着问：忙什么？

    工作！她打算把蒲风的说辞借来用用，虽然我的产量很低，但我每、每天要大量时间构思这段时间，是不能被打断思路的！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信服起来。

    不然为什么不见面不？

    「他」偏偏，似乎挑不明显的刺，瞬间散了。后一个便很快上来：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主动表扬我的作品？

    不、不主动表扬吗？

    她神飘忽，费力组织语言：因为我、我那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她一着急就开始大脑混，我是个敛的人！我不擅表达！所以尽我非常欣赏你的作品，但我不好意思主动开。她满脸沉重，但我真心认为，它们太彩了。

    倒计时终于停了。「他」似乎满意，于是一个上来时，又重新问了一遍：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主动表扬我的作品？

    蒲雨夏瞬间滞住。刚刚那段话有，她好像复述不来。

    另一，蒲风还真去缴费了。

    医院先的抢救，人死了，嘉瑞说什么也不肯缴费。想跑没走成，脆叫了些亲戚过去，要问医院讨个说法：你们这医疗事故，没让你们赔钱就不错了！

    蒲风听了半晌，越听越疼。

    他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过。有几个捧着手机也不抬；有几个愁眉苦脸又觉得理所应当；只个别还略心虚地移开不敢对视。

    确实没别的好讲。

    他认栽地往楼去。

    一楼，一个怀的女人着肚撑着腰，旁边丈夫小心扶着。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脱而：蒲风？

    蒲风停住。他回眯看，认那是他大学同乡群里的学，丈夫则是他只了一学期的舍友。他笑笑：你们也在这？

    看见他正面，学似吃了一惊：你怎么憔悴不少。

    舍友的睛则不住往他上瞟。他们当年就闹的不大开心。但时过境迁，他瞧蒲风现在的状态，自觉是该原谅：最近过的不太好吧？他脸上挂着大度的笑，又佯装遗憾，唉，我是毕了业才知，生活那是真苦啊，什么坏事都能叫人撞上。

    这不是？他揽住妻的肩膀，我老婆二胎意外怀了，非要我们缴罚款。不然就要去打掉！你看看这世

    蒲风只笑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学，舍友却要叫住他：一个人？你老婆呢？他向四看看，满脸都是替他揪心，不会是没来吧？

    蒲风无意纠缠，转离开。后的舍友唤了几声不见他回，和旁边的妻嘀咕：我就说，他这样的有什么用。你当年还要看上他。

    学不多谈，转移话题：我们赶去吧，晚了又排不上号。

    舍友则不吐不快：他这样，连愿意跟他结婚的怕都是没。问他还不吭声，肯定是没结婚。这都多少岁的人了

    看着旁边有人偷听，学急：走吧！

    蒲风只普通地前。他偶尔能注意到别人隐秘的目光，但他还是穿着，并不遮掩。年轻时候，也有很多目光，那时候更多的是一慕或者欣赏。而今则更多是可惜、猜测。

    瑕疵如此碍，而失去则更上了一层楼。如同附骨之疽，时疼时。

    缴完了费，跟在不远的嘉瑞才跑上来：风，你怎么全了！他一跺脚，唉，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他要掏他的钱包，我得跟你分啊，你一定得收！

    嘉瑞是吃准了他不会要。蒲风好笑看了他一：一共三万七，不算你零。剩的一人一半吧。

    嘉瑞讪讪捂着袋。

    但有些东西，本来就不该捂。或者说，早晚捂不住。

    十几个问题还能勉称之为趣，几百个问题就成了折磨。

    蒲雨夏答得嗓疼，空泡了杯，脆席地而坐。她化答题机，无论听到什么，都能面不改。

    一个「蒲风」上来，问：我最喜你什么地方？

    蒲雨夏保持面无表，。呵，肤浅的男人。

    上个月有天，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为什么一个都没接？

    她重复：手机静音了，没注意。

    昨天，你为什么看了吴钦这么多？

    才发现他原来这么。

    我喜你穿那条黑鱼尾裙。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蒲风」的抱怨，为什么我夸过一次你就不穿了？

    压皱了，懒得打理。

    我和嘉好，你选谁？

    你。

    我和蒲戒刀，你选谁？

    你。

    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

    谁是你最的人？

    蒲雨夏叹了气。她答：我自己。

    人总更自己。但真的可贵之不就在于把对方放在自己之前吗？

    蒲风独自走在街。天微雨，如织薄网，将希冀困住。行人零星，连车也少了些。

    但之所以可贵，又因为其稀少。因为它万无一。

    他何以自信认为，这样的好事会落在他上呢？他自问，难自己就真的到了吗？

    也许他抬起，看城市房屋鳞次栉比。方方正正，像一个个小盒，住着无数多样的家，无数对悲喜恩怨的恋人。

    他们确实不合适。明明互相了解，却又不肯为对方改变。就像他从前不肯回家，而蒲雨夏不愿来。尽他们尝试改变，但毫无疑问对方的生活方式，他们都无法时间地忍受。

    何况，她早就想离开他。

    蒲风想：到时间了。

    已经足够了。

    他拨电话。这一次，竟然瞬间接起。

    喂？对面的女声有嘶哑，好像是某新的，你要回来了？还在医院吗，我来接你。

    不用了。他转公园小路，轻抚过团簇的金合：稍纵即逝的快乐。而后向走去。

    他说：今晚不回来。

    她以为自己不会提问，但好像是被那些「蒲风」染了：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着后面依旧漫的队伍，在某一刻，开始逐渐溃散。

    没事。他说，暂时散散心。又说，那我先挂了？

    蒲雨夏慢慢放手机。前的「蒲风」，只剩了最后一个。「他」的更加透明，好像能量要消耗完毕。

    「他」跟着坐，后背靠上墙，离她很近。「他」问：我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