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柳暗

    封城持续了一天两夜，毕竟是大明国都，皇帝称病罢朝或许不算什么（每年都有），拦着不让大家门买菜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一天两夜已经是极限，再拖去必然会引起朝野震动乃至周边各国的警觉，届时局面将彻底变得不可控制。

    事后回想那段时间，李持盈只能用兵荒四个字形容。

    各家各门窗闭，街上不时传来如鼓的蹄声，间杂以犬吠鸣、孩童啼哭，一向车如龙、繁华闹的章台馆附近冷清得能清楚听到人们低声私语，尽没跟晖哥儿提起，其实她的心底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江寄会收留他们。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又不要他冒险什么，替他们收拾一间空屋，准备几餐茶饭，最多再请一个通医术的婆就行了。更微妙的是这人不是算在江家上，而是算在他江十二郎上的，不论晖哥儿将来前程如何，结个善缘总不是坏事。

    一如她所料，很快江少爷匆匆赶来，他穿着洋人的那印度棉衬衣，发松松束在脑后，大约是刚被人从睡梦抓来，还有睡惺忪，肩上搭着一件炭灰的呢外：这里住着的大都是姑娘，因此只有几个通妇科的女医常驻，要寻外科大夫只怕困难。

    话音落，一位女医者剪开她的裙检查伤，袁虎和江寄立刻背过去。

    创附近给弹燎焦了，不清理净只怕要化脓。说着就让人准备盐和纱布，清创多少会有疼，姑娘忍着。

    朱持晖焦躁不已，忍不住嘴：不能用麻沸散吗？再不济也该用洋人的药。

    袁虎一早领教过这位小爷的脾气，闻言低咳嗽了一声：二爷稍安勿躁，这事咱们不懂，还是遵从大夫吩咐的好。

    经过一夜奔波，他们仨活像是三个丐帮弟，一个赛一个的形容狼狈。这么大晖哥儿从没仪容不整到如此地步，他再顽，发了、衣服皱了，立刻就有人侍候着重新更衣，哪里像现在，发七八糟，衣裳破破烂烂，鞋还掉了一只，与人家少爷净净、清清的打扮一对比，反衬得他倒像是不懂礼数的暴发。

    朱持晖憋着嘴不再说话，肚偏偏不争气地叫唤起来本来席上没吃多少东西（他看不上外厨的手艺，嫌不好吃），加上一夜奔命，此时又猛地放松了心神，困倦饥饿瞬间袭来。

    江寄又不是不懂人世故的愣青，立即微笑着主动提议说：我已命人备了，两位如不嫌弃，先移步去厢房洗个澡、用些便饭吧。这里别的不敢说，空屋还是有几间的。

    二爷面犹豫，他确实累了，但放心不李持盈，两人无声对了个神，见她了方：那就叨扰了。

    人走去老远李持盈仍沉浸在这小总算还懂理，当着外人知讲礼貌的喜悦之，一秒女医用沸煮过晾的纱布和酒棉球、淡盐替她清创，惨叫声响彻整间上房。

    不知是不是好日过久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忍不了疼，压儿没到关公刮骨疗毒的程度，动静却丝毫不比刮骨疗毒小。好容易理完伤，人家大夫累了一大汗：姑娘现在不能泡澡，我使个丫来给姑娘吧，明儿还得换药呢。

    她睡前见到的最后的景象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垂替她，里和着香料和皂，过几遍后孔都张开了。

    妈妈

    第一次任务受伤时妈妈也是这样替她背的，一边一边数落她：吊着个石膏胳膊，难看死了。

    她主动把发都拨到一边，趴在枕上没没脸地嘻笑说：明天给我炖个鸽汤呗，我都好久没吃了。

    然后画面一转，突然到了她的葬礼，她看到爸爸妈妈都在哭，这可奇了怪了，一向严肃又威武的老爸居然不停地把镜从脸上取来，颤抖着嘴揽着老婆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囡囡在天上看到了不好受。

    她低一看，发现自己上多了好多果刀的伤。是了，不怎么努力说服自己，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殉职是很光荣的事、她守了职业德，她是在为人民服务，死都是一件很疼的事。

    疼李持盈很没息地啜泣起来，好疼啊

    哪里疼？声音的主人伸手试了试她的额，上疼？

    她隐约觉得像爸爸的声音，年轻的会给她买冰、带她坐小火车的爸爸：哪里都疼

    怎么还撒上了？江寄本来打算看一就走的，这彻底走不了了。他倒是也知同病人不能讲理，放缓了声气安：已经上过药了，也没起烧，很快就会好的。

    嘤嘤嘤怎么突然变成年版的老了？她更委屈了：你能保证吗不好怎么办？

    快给我买冰淇淋！以前我一生病你就给我买冰淇淋的！

    这个，这话叫他怎么接？江寄卡壳了，犹豫了半天才反问说，你想我怎么办？

    我要吃冰嗯

    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睁时仍是昏沉沉的，李姑娘睡得燥，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今天早上吃什么（），门守夜的小丫就仿佛大白天见了鬼，尖叫着醒了醒了一路跑远。

    不一会儿江寄朱持晖都来了，果然人的运气守恒，晚膳桌上恰好有一枸杞鸽汤。李持盈上辈就不喝汤，她嫌腻，前世的妈妈、这世的祖母嫌弃她太瘦，常给她喝鸽汤补。

    你的衣服已经教他们洗了，这里是几件没上过的装，先将就穿几日，过后烧了也行，丢了也行，随你喜。

    章台馆里住着的自然都是娼，他怕她忌讳，特意选了几件没穿过的。料不算太好，胜在针脚细密。

    好好的东西烧它什么？虽然恐惧病和梅毒，但既然是没上过的衣服，她没理由歧视对方到这个地步，不知挪用了哪位姑娘的东西？额，劳烦江君替我个谢吧。

    想从上摸个簪才发现金银首饰一样没带，只好厚着脸用个谢字打发人家：事后我必会补上的。

    说到事后，李姑娘看了看外面的天：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六了，晖哥儿重新梳洗打扮过，从到脚闪闪发亮，虽然没照章台馆的规矩着洋装洋帽，她注意到他也穿了一件西洋款式的呢大衣，外还没有消息。

    话音刚落，紫禁城的方向传来沉重浑厚的钟声，一、二、三一连九响，是为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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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要大啦，一章就是少女盈盈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