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闻录 - 四十九. 薄暮微雨燕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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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薄暮微雨燕双飞



    依我看,女的容貌,倒是不要太过端正了人生得太齐整了,难免生些,就不够媚。汝侯夫人向着一旁的另一位贵妇低声,手里的团扇却是歪了一歪,指的是坐在公主旁边的李瑽,意指她就是生得齐整却生的女样本。

    另一人表示认可:略有些参差反倒显得好来。

    李瑽似是对旁人的议论无知无觉,仍旧是侧听公主与她说话。她原本就怠于同人际,更兼得她是个西凉人,行动派原本就与西京风气格格不。今日若不是公主的生辰,她等闲也不在京城的际场上面。公主经夫丧后已家为女,但仍广于际,因着她曾助李瑽探访赵王,李瑽与公主还有些往。

    二人言毕,又转的表演。那舞姬轻盈灵巧,手一双短剑翻飞,一时院之照雪一般,刀光如雪,分明是一小女,其势却胜雷霆,飞旋愈急,正待观者为之揪心时,那女却是一折腰收了手剑,刀光收束,霎那如云开雨散,江海初平。座众人纷纷叫好,陵公主示意赏酒,那舞者只顿一顿足,掠过面纱去,双手捧着酒喝尽,又行了一礼,却好似是为披帛牵绊,略踉跄了,方才告退,与她方才舞蹈时的捷不甚相称。

    舞者一面容,汝侯夫人却笑声来,侧首同旁人低声:我方才未想到,这两位倒是遇见了?原来那方才舞剑的不是别人,正是紫陌。这一位算年月怕是比正经王妃还久些。另一人趋奉。虽是两人与李瑽相隔不远,却也并不是十分怕她听到。

    李瑽低拿着银匙着盏酥酪,一言不发。她初来西京时,也曾在宴会上见识过教坊女的歌舞,知晓紫陌是其翘楚,常常贵家献舞。她更是知晓紫陌是元澈的旧人,甚至知晓在她婚后二人仍有过来往。然而她并不怎么恨她。这倒并不是因为她宽容,紫陌现在她前,反倒像是一只玻璃盏哗啦落地似的让她一惊提醒她那些温柔缱绻从不是只对着她一个人的。她见紫陌踉跄失措,反倒是多了些同病相怜的伤。而她心里又重重地设了警戒,她原就是这样的惊弓之鸟,是最怕别人舍了她去的。元澈对她常有些将说未说的话,只要他不开,她从不肯多置一言。

    怪人说贵家夫妇不若貌合神离好,神离者,不会日夜琢磨白白耗损心神,反而久安乐。

    她并不太在乎诸人的议论。那些话纵使她不去探听,也纷纷寻了路径落她耳。她在西京久了,也习惯了世俗那样偏颇的。男人的不端总会落在女人上她是秽廷引得叔侄反目的妖女,而他们都是太平君

    冰过的酪好像不合她的胃,的脂粉气也熏得她昏,她别过离席休息。侍女忙忙地捧了漱盂来,又给她额上些香膏醒神。她忽地心惊,总不是元澈近来时常亲近她,她的月信还未来。她总不会又有了孩,她几乎有些可怜自己了。

    一个丽的女人,是上天造就的望的容。她没有一刻自由过。她理解为何许多贵夫人会主动为夫君寻找姬妾。她的母亲就受累于反复的育和生产,她的诞生更是夺走了母亲的健康。然而她回想,母亲总有些是心甘愿的。

    她陷在纷纷思绪,竟一时未注意客室的屏风之后别有他人。她回过神来,意识到是男女屏风后低语的声音。她不愿撞破别人的私,转过来正待悄悄离去,却听得那男的声音极熟悉是她大哥。

    她正待离开,方才屏风后私语的两人却转了来。她待退避时,却是来不及了。那女已是换去了剑舞时艳丽的装束,此时是通缟素,若不是发间金钗和耳边通红的宝石丁香,几乎如穿孝一般。她不禁注目打量前女,紫陌洗去方才严妆,畔都带些胭脂痕迹,此时略显憔悴,仍是翠眉朱,虽不是极,亦颇有动人之。只是面颊和鼻尖上微微有几白麻,似非佳相。

    她见她的舞姿,以为必是光艳夺目的妖姬,却未想迟紫陌那等盛名之,却只是个寻常女。固然清秀可赏,但似并无过人之

    未想冲撞贵人,请多见谅。她正不知如何开,紫陌忽向她施一礼,略致歉意。

    李瑽脸一红,虽觉尴尬,却不好多言,只:此番初见娘的剑舞,倒是很湛的。见紫陌这般穿,李瑽心了然,是她大哥给紫陌脱了贱籍了。紫陌自小官卖教坊北曲,烟必不准她为爹娘孝,如今赎来,尽可心意从事了。

    雕虫小技,徒见笑于人。紫陌赧颜,似是不大自在。她此时亦端详李瑽,纵然年轻,却是冰雪之姿,是那等锋芒毕人。

    李璟见她在意紫陌的装束,在旁稍作解释:她没给父母穿过孝,如今补一补,也不太拘泥。又两人正要赶着时辰去庙里烧香。紫陌见李瑽惊讶神,遂笑:贵人莫见怪,我们这样女人也自有爹娘,并不是石儿里蹦来的。

    几个人皆是一即明,无需多言,心也过了许多来回。

    李瑽忽然有些不祥之,她早听闻大哥抛闪择选的崔氏娘,日夜在外同紫陌同游,紫陌更是谢绝旁人往来,如同她大哥的外室一般。她只是她大哥一贯的浪撞上了场女的手段。然而见前二人形状,却是不同寻常,就如同是两人都知晓时日无多一般。

    此时却有仆役通传,是宁王的车驾已至,见天晚将雨,要亲自接王妃回去。李瑽听得宴的人纷纷笑起来。他是惯常给她这般足了面的,甚至不惜给自己落了惑溺的名声。

    她照旧是同元澈同乘。雨是当真起来了,却是轻烟似的细雨。她却遥遥见到雨幕并肩徐行的两个影,一个大一个小,正是她大哥和紫陌。两个人竟然没有乘车,各自披着蓑衣,如同两个渔夫一般行走在皇城的街巷。

    她隐隐听得紫陌在雨曼声唱起一句戏文:黄芦岸白蘋渡,绿柳堤红蓼滩秋江白鹭沙鸥却是沉醉东风。

    她从未有过如此洒脱,原来可怜的不是紫陌,是她。薄暮微雨,伉俪携手共行,沉醉东风。她忽然就心酸起来。她自然是未提及对自己隐约的怀疑,虚张声势总归不妙,大约只是一时月事不稳罢了。她侧过去看元澈,却只看到他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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