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颇黎

    这是李璟成年后第一次随神府军征。他在西京时，一直是御殿亲卫。与他预想不同，父亲并未将他当边一员副将，而是当庶务官，安在离军不远的位置。

    他记得父亲的幕僚常提及，李璘十五岁时就已是西凉骁将父亲大约并不信任他，他心哂笑，比起趫捷勇武的小儿，为何要信任一个了十几年人质的浪。

    他从未去过凉州，此次随父亲来到凉州，他多少为百姓的吃惊，他知养兵极昂贵，而大秦的军费并非全由国库开销，反而大半仰赖封疆诸侯，故而领兵诸侯多搜刮驻地百姓，卫氏就曾与鸣州人数次龃龉。而凉国公回至凉州时，除李氏家臣城相迎外，更有州郡百姓箪壶浆，以净沙铺地，迎公侯城。

    大秦经历数度，而今上登基以来仍颇为靡费豪奢，以致国库空虚。凉州虽有边贸之利，然支持神府军仍然艰难。凉国公驻守凉州时，陇右李氏以家族黄河故地的收益养凉州兵，更令士兵屯田、修利，以利凉州民生，十数年间与民秋毫无犯。

    然而鲜有人知的是，凉州军费的大笔开销常常来自封地毗邻的藩王。大约在父亲心目，他尚不如他那嫁了宁王的幼妹重要。

    自到达后，他的父亲一直未达离开凉州的命令，接获前线战报时的议事亦很少让他参与。他心失落之余，亦多了些愤恨，短短几日就开始与凉州城的艳冶胡姬游。

    他父亲的副将自酒馆将他寻到时，他正把自己的玉带和金佩刀输给一个波斯女人。

    颇黎他父亲的脸并不好看。酒肆的喧闹声响骤然消灭，方才还抱着琵琶的歌姬与笑闹的众人纷纷散去。

    他侧一侧，以示听见了。我记得当初只有母亲这么叫我。父亲向来不喜母亲讲北人话。

    那是你的名。

    他笑一笑，父亲寻儿来可是有要事？

    父亲似并不在乎他的无礼态度：你可喜这凉州城？

    这里怎么比得上西京锦绣。他不肯承认，他喜凉州城。城人人待他如归家亲人，在这城他不再是如惊弓之鸟的人质，而是公侯受人敬的。而他的西京，是秦之冰凉的砥，朝堂之上面目不辨的君王，升起的火光里，沉暗大殿上是他在君王前赤横陈，他的血与宣城红毯分不彩。他自这想法里挣，盯着父亲，揣测不他的想法。阿耶自有少年将军，要我却有何用。

    父之间何谈用字？你母亲称你多思，确是如此。凉国公推开酒肆窗，凉州秋日风驱，烛火被陡然撕扯，室光芒骤暗。你觉得三郎此去胜算几何？

    北境虎骑率先，大军压境，瀚海雄关已破，卫氏心怀怨恨，北疆十八州至今仍纷纷称无力驰援，鸣州城已如黄泉。而本该驰援的神府军至今尚未调动。思及此，他心骤寒，似是不认得前的父亲，为何父亲至今不调军驰援？

    你以为神府军和鸣州城北人相对，哪方能胜？

    而今北军无法自瀚海以北再调度粮草，自李璘将其引瀚海关后，又迭遭疫病困扰，以神府军锐确可克敌于城。神府军锐，此次北境并非敌手。假以时日，甚至重树瀚海关城，远击北境亦属可图。

    陇右人可需要瀚海关？还是你以为秦人需要北境？凉国公面无波，只有映明灭烛火，神府军已经不需要另一场大捷了。

    他心快意熄灭，寒意腾起：莫非父亲要三弟死在鸣州城？

    此番兵，北境数位公侯为功勋权势相争，摄政世铎勒惟恐功劳旁落，亲率增援已至鸣州城。

    我们得了消息，早先攻城的乌仁已被慕容铎勒裁撤。他敢裁撤乌仁，可知他并不是三郎的对手。神府军要的，是一场惨胜。而大秦和北境   凉国公沉默许久，他此生已无从得见刀兵消弭。兵者为凶，圣人不得已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