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如影随形（10）

    一九四〇年，季节更迭的日里，一个午，佐铭谦被江玉之叫去厨房，说是提她看灶火，她在炖汤。佐铭谦想也没想就去了，顺便带了一本《聊斋志异》。

    江玉之独自在厨房等他，见他来了，还带着书，她拿过来一看，笑问：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母亲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玉之笑着，眸望着门外的天，说：我却不信，一儿也不信。

    佐铭谦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江玉之回，将书还给他，又走到一旁的桌上，拿起上面四本封面老旧得快要不能辨认的书给他。

    这书，是小姨专门给你找的，这里面所写所画，都是人会经历的。想来你母亲不会教你，这是不对的。你如今也大了，再过两三年，就是男汉了，要是连人之常都不懂，那可就太笨了。

    佐铭谦云里雾里，但听着就觉得这四本书是必须得看的样，他认真起来，母亲为什么不会教我？

    江玉之哭笑不得，你母亲不方便，你自己看，看了你就明白了。对了，这书别叫你母亲看见，要不然她得跟我吵了。

    佐铭谦恍然大悟，你不是叫我来看火的？

    江玉之抿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径自离开。

    书是她偶然所得。在每天看着郗良地渴望佐铭谦后，江玉之决定帮她一把，让佐铭谦开窍。

    佐铭谦坐在灶边的小凳上，灶只有两的木，并不猛烈的火焰烧着它们，烧着锅。

    他翻开第一本古旧的书，带着必须隐瞒江韫之的忐忑心看了起来，里面还有的图，人画得栩栩如生，不外乎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他们衣衫不整，赤，或在塌上，或在案上，亲吻呀，抚摸呀，呀，

    厨房里只有他一人，除却柴火声，万籁俱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灶的两木早就烧没了，佐铭谦心不在焉地两，烧到现在，申时了，也只剩黑炭，隐隐裹着红焰。

    之后，郗良着睛啃着苹果走来，铭谦哥哥，你怎么在厨房里呀？我找你好久了。你在这里什么？

    佐铭谦抬，怔怔地见她走近，猛地回神，立刻合上书，极为不自然：没什么。

    你在看书呀，是画吗？我看见画了。郗良在他边坐，边吃苹果边要看他上的书，铭谦哥哥，给我看一嘛，我喜看图画。

    佐铭谦不得不作反应，除了最末的《聊斋志异》，他一把将四本老旧的书扔灶，眨眨，烟雾带起火，开始烧起来了，慢慢地猛烈又晃。

    郗良盯着灶，睛发亮，近在前的火焰熊熊燃烧，灼她的小脸，熟悉的觉，像是昨日才经历过。

    你很喜火吗？

    你说危险，我就不喜了。

    佐铭谦也盯着灶火，余光却局促不安地观察郗良的反应，发现她在神，他悬着心拿起铁钳将四本书摊开些，好让大火彻底烧毁它们。

    火被得越猛，在场的两个人却没人关心火上的汤烧了没有，郗良见火更大，痴痴地笑起来，铭谦哥哥，好和呀。

    闻言，佐铭谦放心了，嗯。

    郗良一心一意看着动的烈焰，角的笑意不泯，一双通透的睛几乎被炙的火团填满。

    用纸的火，烧得快猛，也灭得快速。两个人盯着，盯到火没了，书没了，眸黯淡来。

    佐铭谦冷静来说：小姨的汤应该好了。

    郗良继续啃苹果，汤，我能喝吗？

    嗯，晚上喝汤。

    我还要吃翅。

    嗯。

    对了，铭谦哥哥，你为什么要把书烧掉？

    佐铭谦不禁屏息，缓缓抬眸，对上郗良懵懂的睛，不着痕迹地一气，微启薄：那是没用的书，小姨拿来火的。

    他看书的速度很快，四本书已经看了三本，虽然还没看完，但烧掉书他一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他完全知那本还没看的书会是在写什么。

    他也知了，为什么江玉之说江韫之不会教他这些，真是托了江玉之的福，他现在明白，他和郗良的区别在哪里，以及郗良的会是什么样。可他本不想明白，当初江韫之跟他说的话他还铭记在心。

    你们的不一样，有些东西她有，你没有，有些她没有，你有。这些东西，都很脆弱，都需要通过衣来遮掩，保护。等你们大，结婚，你们就能看见伴侣的，也能从伴侣上知，这些东西的区别和它能带给你的觉。

    当时的他微微一想，看见别人的，大概是一件神圣的事，或者至少是庄严的，要有仪式。

    此时此刻，他觉自己邪恶又秽，明明还没到那个时候，却偏偏好奇早早吃了禁果，而且还要瞒着江韫之，他的负罪更重了。

    纯洁和秽，这两个词的区别，佐铭谦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他不想让郗良看见那些书，那些容，是本能地想保护她，她不善良，但她仍然纯洁无暇。

    当天晚上的饭桌上，江玉之给每人倒了半碗汤，蹙着眉想不通，自己明明盛了很多，佐铭谦那不靠谱的小再怎么把握不好火候，也不至于把一大锅都给烧没了。

    佐铭谦决定忘掉这个午，继续日复一日过以往的日，江玉之也没和他谈及那四本书，一个神多看他也没有，他于是安心。

    不久之后的一天早上，吃完早饭，散步后回到书房，佐铭谦看见江韫之站在书架前撕了一个信封。他给自己倒一杯，随问：母亲，刚刚阿秀说外面有人找你？

    江韫之摊开信纸，目一愣，随即冷声骂：混账东西！

    佐铭谦愣了，母亲？怎么了？

    江韫之瞥了他一，一脸愠怒地将信纸回信封里，没什么，你的事吧。

    两天后的午，佐铭谦午睡刚醒，就看见江韫之坐在自己房里，一脸沉重。见他醒来，江韫之上前坐在床边，铭谦，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

    你的父亲在国，明天，我想送你去见他。

    有时，郗良午睡总会睡过，像这一天醒来，午就已经过半，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吃晚饭了。

    她睛离开卧房，隔的声响引了她，她走过去，江韫之正在给佐铭谦收拾衣服，佐铭谦站在一旁，像一座雕像。

    江娘，你们在什么？

    铭谦要走了，我帮他收几件衣服。

    要走了？郗良顿时宛如雷劈一般僵住，要走去哪里？

    去见他的父亲。

    闻言，郗良遍寒，呆呆看向佐铭谦，眶盈满泪，什么时候回来？

    以后再说吧。

    佐铭谦回神，木然的目光看着郗良，她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地，不要走，铭谦哥哥，不要走，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