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玖、傍小窗明

    午醉醒来迟，无人梦自惊。

    暑夏的光一向刺人，今日却被挡在琉璃晶帘外，只剩动的斑光在殿沉浮。

    李檀今日睡得自在，她未饮酒只是被缠得有些累，懒懒倚在榻上，手边还放了一大海碗的樱桃，纤白的手指不时牵起一个放檀里，吃得不亦乐乎。

    她挑了个特别大的，一咬了半边，从红溅了来，落了一在枕畔的纸卷上。李檀一丢了那半边樱桃，打开那纸卷查看是否有碍，发现果然印了红上去，恰恰在画仙心上的白衣。

    这纸张棉，十分，一就开了，想补救都补救不得，李檀指尖拂过那红，心沉沉。

    一丝香钻她鼻里，李檀心一动，举起手的纸卷细细闻过，这是她上的味。

    这画，是前几日才终于画好的，椟玉受了伤后，磨着她帮忙填笔，可结果却是每次到了最后都无人去那画了，这画会沾上她上的香味，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画后来已经放在一旁几天了，如今居然还有香气萦绕。

    李檀从不用香薰，只是在沐浴后会用些，且从来不会选那些郁芬馥、留香久的，这几乎是于她的一直觉，可如今这画为何会如此？

    李檀眉越锁越，突然立起，快步走到浴房，拿屉里的，打开瓷盖细细闻着。

    香，明明还是一样的香，不一分，不淡一丝，否则以她不会到如今才发现。李檀又伸手取了一抹，指尖着，拿起放在架上的瓷瓶抹了些上去，然后将瓷瓶放到窗台上，支开纸窗，才坐到一旁等待着。

    日一寸寸倾斜，最终成昏黄洒窗前，李檀的脸一半沐在光，一半隐在黑暗里。她心里几已确定，却又还存着一丝侥幸，她心尖的一地方如针细密刺过，扎得千疮百孔，却看不见半痕迹。

    直到天完全黑了来，殿外的树叶被急起的晚风得沙沙作响，混着呼啸的风声，喧闹无比，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便落了来。

    李檀就这么枯坐了几个时辰，这才起去拿了那窗台上的瓷瓶，不用凑近，就隐隐闻到了那若有似无的香味。

    天空一白亮如昼，照得世界一成了黑白之，也照亮李檀的狠厉，轰鸣的雷霆之声迟迟传来，震得李檀手一颤，却没有让瓷瓶落，反而更地握住了。

    她从来都知，早晚会有这一日的，自船上那日开始，她不知多少次午夜从噩梦醒来，满的冷汗将背心都透。或者说，更早之前，从她决定她踏上这条路开始，她便知会有这一日的。

    利害得失，李檀哪里不会算，连最初踏陷阱，也是于算计，想以一时之换来一世安宁，自问没有付多少真心，便是付了，也十分有限，她向来对自己的狠心颇有自信，也以为人的心意能如理智一般退自如、握于掌。

    可到今夜她才知，人心哪里这般简单，她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可如今最最怕的，反是自己的不能放手。

    这哪里还是她李檀。

    一夜雨疾风骤，只剩满地狼藉。

    椟玉百无聊赖地养着伤，这两日里李檀都没有来看过他，不过他也知自己太过火了些，以伤为借，百般纠缠，哄得她心，放段合自己，如今他只要想想李檀在他眸光凝却依然大胆的姿态，便心隐隐发。

    可放她歇了两日，怎么也该够了吧，路喜如今机灵得很，只是见他眉一挑，便知识礼地躬一拜，去了太后殿。

    李檀倒也没有推辞，换了太后常服便到了庆元殿，她停在帘前，回望了一，日明烈，照得琉璃瓦光亮如镜，也不知照的是谁的望。

    李檀收回，掀开帘，走了去。

    *

    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

    夕如有意,傍小窗明。

    ——《失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