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罪16

    明德五年九月十八，立冬前夕。

    这一天，整个谢府张灯结彩，府众人皆在为明日大小的婚事着最后准备。

    清苑的丫鬟人们都被家叫去了，为的是就明日婚礼的各事宜着最后的嘱咐。

    而为婚礼的主角谢清璎，倒是落了清闲。

    说是清闲，然而她的心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她其实是不想嫁人的。

    嫁了人，就不如在家那般自由了。

    若是嫁的是自己喜的倒也罢了，若是不喜，那这此后漫的一生该多么无聊啊。

    纵使那沈公貌比潘安、才胜李太白，但谢清璎知，终究，她是绝无可能上他的。

    怎么可能会上呢？

    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万，却只得一个萧尘陌。

    想到萧尘陌，谢清璎忍不住又拿怀的玉佩细细挲着。

    这块玉佩由白玉制成，通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

    上面雕刻的是一株兰，冰叶碧，淡雅大方。

    犹记得，当初萧尘陌将这个玉佩赏赐给她时，曾笑言：“谢卿在朕心，便如同这兰一般，有君之姿，有傲视群芳之才。”

    那时，她是怎么回应的？

    谢清璎已经记不太清了。

    左不过是恭谨地谢恩，然后战战兢兢，只盼着他早些让她退罢了。

    她曾经那么幸福，与他离得那般近。

    却也是她自己不知珍惜，逐渐地将他推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代价，自谢清璎代兄赴考那一日起，她就知此后必定要担惊受怕，每日将命系在腰带上。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付的代价竟如此之大。

    那是她的。

    是她也许此生唯一的心之所系。

    她就这么缓缓地挲着那玉佩，想着以往的一幕幕，忽而哭，忽而笑。

    没过多久，外闹哄哄的声响便扰了她的回想。

    隐约听见有人在哭，还有人在厉声说话，吵吵嚷嚷的。

    谢清璎皱皱眉，将玉佩小心地收回怀，而后推门去。

    动静是从清苑外传来的，她循声前往，没多久，就在谢府的前院看到了闹哄哄的人群。

    “爹、娘，”她奔至父母的边，只见谢大学士满脸忧，而谢夫人已经在掩帕泣哭，“发生何事了？”

    “远儿被抓起来了。”

    谢清璎闻言，脸一变，急：“哥哥可是朝廷命官，是谁有这么大的胆，胆敢来谢府抓人？”

    “是东厂的魏公公。”谢学士脸灰败。

    谢清璎不由悚然一惊。

    东厂，自太祖开朝以来，便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存在。

    抓贪官、惩污吏、查谋反，任何一件事，但凡是东厂手，那么便是不死不休。

    任何一个了东厂的人，就算侥幸能来，也是命去了大半，与废人无异了。

    这，谢清璎总算是明白事的严重程度了。

    见得府人一个个人心惶惶，她皱皱眉，跟家谢康：“先让大家都散了，让他们都不许背后妄议，各自己的事去。”

    谢康应了一声，忙去安排了。

    谢清璎又喊绣、兰馨：“把老爷、夫人扶去书房。”

    谢大学士此刻六神无主，自是全听女儿安排。

    一时几人到了书房，谢清璎待谢夫人绪稍微好些了，才问：“东厂的人怎么会忽然来抓哥哥？他们可说了是因为何事？”

    东厂虽为百官所惧，但是他们代表的是至无上的皇权，平日事素来秉公执法，从来不曾滥用职权的，今夜这却是怎么了？

    谢学士刚喝了茶顺气，听完女儿这话，顿时便唉声叹气。

    半晌，他方：“魏大人跟我说，有人举报你哥哥与景王谋反一事有关。说是数日前，皇上曾在京酒楼遇刺，当时刚巧你哥哥也在，怀疑是他报的信。”

    谢清璎闻言，忍不住倒一凉气。

    原来，是因为那件事。

    那伙人果然是景王的人，难怪最近京动静那般大。

    可是，此事怎么会查到哥哥上呢？

    那一日，明明是她而不是哥哥呀！

    而且，若不是萧尘陌相救，她都差死于非命了。

    她又怎么可能是景王的人呢？

    谢清璎正凝神想着这间的关窍，一旁的谢夫人已经抓着谢大学士的胳膊，哭：“老爷，你快想个法呀！”

    “我能有什么法？远儿跟景王从无联系，肯定与此事无关。待到他们查清了，自然就会放了他了。”

    “查清？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谁不知东厂的人最善用刑，只怕还没等到那一天，远儿便要受不住了！”

    谢夫人这话让谢清璎心一沉。

    是啊，哥哥那么差，如何能在东厂熬得住？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三人正各自惶然之际，忽而谢康来：“老爷，里的李公公来了，此刻就在前厅呢，他说倘若想救少爷，那只有一个法，就是让小即刻随她。”

    ？

    此言让谢学士、谢夫人齐齐面惊愕。

    而谢清璎，则是恍然。

    她明白哥哥这祸事从何而来了。

    他知了。

    萧尘陌知她假扮男装的事了。

    如此一想，谢清璎倒是松了一气。

    既然此事是针对她而来，那么，哥哥便有救了。

    于是她跟双亲：“爹、娘，女儿这便回房收拾一，随李公公。”

    谢夫人依旧在哭，但谢学士则稍微清醒些。

    他沉声：“不行，你不能，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你须得留在府待嫁。”

    “爹，”谢清璎苦涩一笑，“就让女儿去吧。还有，您把沈府的聘礼退了吧，这亲，怕是成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