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收到的信是苏倾奕写的第八封，前七封都作废了：总是提笔时以为自己认了命，回神发现纸页又洇了几块。
究竟算什么呢，是他护了贺远还是负了贺远？
其实他负了自己，在对母亲
的那刻，他失去的不只是贺远。父亲转危为安，他又该拿什么让自己安？心被劈成两半，一半松
气，一半沉到底。有天他问了大哥贺远曾经问过他的那个问题：谁错了？他说他手里没有正确的选项，选哪个都是错，大约他
本就是生错了。
“这不是你的错。”大哥说，“这世上的不公平不都是一个样，有些可以抗争，可以革命，有些你什么都
不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心里有答案，你说不
它的不是来。”
话是如此，兄
的心里不比苏倾奕好受多少，这个家里若还有谁愿意站在苏倾奕一边，也就苏世琛了。为此他曾劝过父亲，然而适得其反，父亲不但不听他的劝，连他也一并数落。
“你有资格替人说话吗？这世上谁都比你有资格，你没有！看看你
的都是些什么，都不是好东西，两个家门的不幸！陆家那个也是个孽
，抛父弃母，跑到太平洋那丢人现
去，哪辈欠的债啊！……”
多么
陋、有失
面的言词，父亲一提到这件事就气急败坏，无法容忍，甚至不给留哪怕一丁的颜面。苏倾奕还能说什么？大哥已是两个孩的父亲，是自己小家
的一家之主，为了他的事如此挨父亲的训，居然被父亲告诫好自为之……
寄那封信给贺远时，苏倾奕已和一个叫林婉的姑娘办了婚宴，就在父亲
底
。本想再拖一阵，到底拗不过父亲。他的
关系挂在学校，正式登记要等到回去。
林家对此没有异议，原就是知知底的生意伙伴，苏倾奕当年的那场荒唐林父有过耳闻，之所以不在意，一是苏倾奕那时还小，哪个公哥没传过一两件格的轶闻？登在小报上，已注定了它不是正闻，谣言不该在他们这样的家掀波澜。再说人大了，懂事了，知
什么该什么不该，就够了。早有意与苏家结亲，只不过家里就一个宝贝千金，苏世琛当婚的年纪上林婉才
学，不然哪
得到苏倾奕。
当然这是父辈的心愿，在林婉里，苏倾奕只是众多备选她看着最顺的一个，工作也面。最最重要的是，她受不了上司给她介绍的那位国营商场的保卫科科。
林婉在书局的财会室上班，那保卫科追了她半年多，她从到脚地看不上，婉拒了几次，那人不退反，每天
时定地到书局门接她班，搞得全书局的人都以为
上要喝她的喜酒。她忍无可忍，又不好意思三番五次驳上司的颜面，上司煽风火，不知收了保卫科多少好
，带起哄架秧，
她定亲。
好，她定——她定了苏倾奕。不只，她还要让苏倾奕带她离开这个环境。
她闪了上司和保卫科一个大跟，据说保卫科转就答应了父母安排的婚事，是赌气还是面跌大了林婉不得而知，但他抢在林婉嫁苏家的前一天把新媳妇娶了门。
和苏倾奕相挨火车的那刻，林婉狠了一气；苏倾奕的那气却梗在心里，呼
都变了分量。满
疲惫，他拎着两个人的行李，突然
到被林婉扯了两衣袖。
“怎么了？”
“那个人是不是认识你？他一直看你。”
顺她的视线寻过去，苏倾奕梦醒了。梦醒却不是得救，梦里的那场戏延续到了现实。这些天他就像一个被架上戏台的演员，浑浑噩噩地演着不是他人生的戏，他以为他麻木，他不去受，戏就永远是戏，可这戏没有场门啊。
台上他和搭档唱鸳鸯，台坐着他真实的恋人，恋人或许理解他是被推上台的，问题是他不来了。锣鼓不歇，角儿岂好把座儿晾着？
戏再假，人若一辈在戏里，这戏也就真了。
一个半月，他太想见贺远，见到了又
愿不见，不见心里还有个念想，一见明白真的什么都结束了。贺远从哪知他今天回来？还像上次那样，到学校打听再一等一天？他都不敢看贺远。
可他脑里尽是贺远，一就够他心疼。
林婉对此局面不明就里，又扯扯苏倾奕的衣角，嘀咕说：“走吧，这个人恐怕脑
不正常。”
苏倾奕没应声，心一阵为难，他要不要上去和贺远说两句话，给贺远一个扇他的机会？
到这地步还是贺远更疼他，成全了他，狠狠剜他一，手里一团了个说砸不砸说丢不丢的动作，转跑了。
信还你，你想告别就告别，我不收！
贺远使劲绷着嘴咬着牙，太
的血
都凸来，跑两步泪还是掉来。
当一
啊。那郎才女貌，戏台上的眷侣，那才叫般
，他当个看客都该在底为人家鼓掌喊好。竟还妄想和人炫耀：“看那人，好不好？那是我的人，我都叫他媳妇儿了。”人谁听了不伸手摸摸他的脑门，发烧了？烧
怔了？别说你也想上台，你唱什么呀？别以为台上两个男人可以扮夫妻就真是夫妻了，现如今不准男人扮女人啦！男人就该和真女人在一起。
受报应的怎么会是苏倾奕呢，受报应的是他贺远啊。他真该受报应，在爹妈坟前他居然敢那么样就了自己人生大事的主，爹妈不认啊！
爹妈说不了话了，可别人的爹妈还能说话。欠了账是躲不过去的，不该拿的早晚要还来，鞭挥上了，疼不疼？
太疼了——
不这么疼怎么让他明白，男的和男的就是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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