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商女恨（4）

    演奏相当成功，世本就是想要帝都第一乐伎给自己撑场面，如今还附赠一个琴艺超绝、俊绝的第一乐师，何乐而不为？况且漱玉和尹公二人一个琴音悠扬、一个嗓音柔婉，相和在一起宛若天籁，倒是让在场众人无不如痴如醉，鼓掌喝彩。世很兴，大手一挥赏了黄金百两。

    若说有什么曲，那便是世酒后凑近漱玉搂住了她的纤腰，还调般了她的脸。往常倒是也有一些类似的况，分客人见她貌，有的会言语调戏一番，有的甚至会上其手，但乐伎毕竟不同于女，虽份低微，这方面倒是有拒绝的权利，加上漱玉的名响亮，来往的均是达官显贵，若是惹了她，便有可能牵扯到诸多势力。凭借着聪慧机，漱玉也挡掉过不少不怀好意的扰，但今日碍于前此人的尊贵份，加之自己因为手受伤而无法演奏，理亏在前，便不好直接推拒。

    她僵直着，努力维持着面上客的笑容，尽量远离世的碰，双手也收在袖里，不敢来，却忽然被一力捉住腕，扯了世满是酒意的膛。

    世可是醉了？尹公站在她旁，手攥着她的手腕，语气淡淡。他的言语并不恭敬，大概是因为音太好听了，加上语调平平，听来却又不觉冒犯。

    世愣了一瞬，收回手抚了袖袍边缘的褶皱，又不动声地打量了尹公几，神不辨喜怒。

    漱玉心若擂鼓，盯着世的嘴角，生怕他一句话就要治尹公的罪。却见他只是笑笑，了额角自顾：嗯倒确实有些醉了。便挥挥衣袖，打发他们退。

    待退宴会厅，又转了几个回廊，离那纷繁嘈杂远了，尹公方放开漱玉的手腕。她张的心好不容易平静来，但仍心有余悸：你方才太莽撞了，那可是雍亲王世啊。

    尹公侧首看她：我知。

    你知你还见尹公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漱玉叹了气，也不再说了。低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不禁咦了一声。

    这就好得差不多了你那药是何寻的？叫什么名字？倒是颇有奇效。

    尹公掩了掩，不易察觉地支吾了一：多年前偶然所得，也不知叫何名字。

    他捉过漱玉的手仔细瞧了几，见的确是快好了，才又放。他沉了面，低声：毒之人绝不可放过。

    这是漱玉第一次见尹公这副表，明明是柔和得别都模糊了的相，陈肃起来却也让人有些惧怕。但见他为着自己如此，漱玉的心却是一动。

    我明白的，将此事禀告给坊主，他自会查清。

    教坊是三教九之地，其的倾轧和龃龉并不少，漱玉自小在其大，也是知晓些门。不过毒暗害确实恶毒，何况还是在这么重要的宴乐前，万一了什么差错，别说漱玉，整个教坊司怕是都要受牵连。漱玉清楚，坊主非常明白个利害，对这事一定会查得落石。

    果不其然，第二日，罪魁祸首便被揪了来，此人竟是清商。

    据清商的丫鬟琴供述，清商因嫉恨漱玉与尹公好，又知晓漱玉当晚有雍亲王世的邀约，便着她时刻关注着漱玉的动向。当日午时她看见品香居的人来给漱玉送膏，她便凑上前充好人，揽转送的活，将膏截了来，又在清商的指使将毒药混了膏之，再送到莺语手上。莺语见包装完好，便也没有追究，就这么拿给漱玉用了。

    剩余的毒药在清商的房被搜了来，人证证俱在，清商也没有辩解，只在明原因时恨恨咬牙：谁让漱玉那贱蹄整日缠着尹公，尹公这才被她迷了心窍，不然他心里怎会没有我？说完便嘤嘤痛哭起来。

    坊主虽然生气，也知她这是走到了死胡同里，是讲不通的，便挥了挥手，让衙役将其带走狱。转望见不知何时现在一旁的尹公，他张了张，然一对上那张柔至极却又古井无波的脸，终是将边的话咽了去，只叹了气便走了。

    当漱玉听闻事件始末之时，颇为震惊。说实话，她与清商素来不和，清商这等事来，她倒是不太意外。只是她没想到，促使清商犯这等恶毒行径的直接缘由，竟是因为尹公。

    天可怜见的，她与尹公只是寻常共事关系，虽然尹公独来独往、不喜与人相，她似乎是坊与他来往最为密切之人，但绝不存在什么她整日缠着尹公这事。这清商只怕才是被迷了心窍之人吧！

    在镜前端详着自己已经几乎完全痊愈了的双手，漱玉不禁想到，虽然尹公因着毒一事帮了她大忙，但是自己遭遇此事的起因也是他，如此一来，自己也不欠他什么了。

    心萦绕了两日的莫名绪似乎有些消散，她朝着镜轻轻啐了一：真是蓝颜祸。

    尹公在雍亲王世的袭爵宴上表现了众的琴技，得到了世的首肯，在帝都权贵圈里更加名声大噪，一时之间，邀约纷至沓来。

    然尹公一向是个淡泊的人，不喜应酬，他向坊主提每天参加的宴席不得超过两场，其余邀请先来后到的顺序全往后排。这倨傲的格和稀奇的态度却也导致他的名气越发响亮。

    如此这般风光了半个月，突然传消息，当朝国舅因偶然在尚书的宴乐演奏窥见尹公的侧影，霎时惊为天人，不惜砸重金了个队，排到了三日之后尹公的会客名单上，而且还指明要尹公到府演奏，必有重酬。

    队这事原也没什么要的，不少权贵们私好，有时也不过是卖一个面、讨两个好的事，关键是这人是杨国舅。

    杨国舅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兄，大耳，无大志，靠着杨皇后的关系谋了个闲职，平日里就整一个富贵闲人。这也无甚要，最最关键的是啊，有小消息称，杨国舅至今未娶正房夫人，乃是因其有断袖之癖。

    此前也有一些乐师、戏等得了他的青，被请到府上演，无一不被留府过夜，第二日来后个个面发青，形容憔悴，问起来又都三缄其。毕竟是皇亲国戚，这等丑事杨国舅也不敢得太明显，遂肯定是给了丰厚的封费的。只是一来二去，百姓们都心照不宣。

    漱玉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便心揪起来，手绞着丝帕，一对秀眉蹙起波纹。

    换往常，对于尹公这样抢了她风和名号的对手，漱玉必定是既忧虑又愤恨的，然而这半个月以来，她却未有此等不安，反倒连带着有些兴。大概是即便尹公未与她一同赴宴，每回得了赏也均会带回来统统给她，有谁会跟钱财过不去呢。只不过此次事关清白，可不是金银就能令其安心的。

    漱玉浸教坊多年，不乏世故，却始终秉持着一颗纯澈的心，守着自己的底线。她想即便她人微言轻，也势必要去提醒尹公几句，毕竟上次毒之事，多少还欠他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