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揽古寺觅人 渡太湖舟遇匪盗

    话分两，再说沈潋卿携女南投医，行至平江府地界，正值光烂漫，芳草蓊郁之时，满目望去繁似锦，游人如织。

    父女二人一路赏玩，一路打探那湖上公的踪迹，寻访月余，不觉渐。

    正徘徊不定，恰听闻城郊有座云岩古寺，寺禅师法号慧因，不单研佛，更且谙艺茶之术，因而与那湖上公倒有些往来，契颇。往年清明时节，茶试新，这慧因禅师少不得扫榻倒屣，备上一盏清茗，以酬知音。

    如今岁时已近，沈潋卿得此消息便赶着往云岩寺去。一行人得山门明来意，那禅师一片慈悲心，遂将人留在寺，一晃半月已过。

    却说这日一早轻雷作响，山雨忽来，云间丝缕飘然落，浮于青瓦之上，好似烟雾缭绕。而那院几株山樱，却如豆蔻女般不胜弱，临着风雨簌簌摇落，待得雨过天晴，只余枝褪，满地残红，一派落伤之景。

    累累树间，但见一一矮两倩影正缓步而来。打的女穿黛绿襦裙，缠珠玉丝绦，一张俏面莹如秋月，两弯柳眉不而黛，正是：沉鱼落雁鸟惊喧，羞闭月愁颤。

    只可惜如此佳人，那双儿却似两潭死，虽则依旧楚楚动人，到底了无生气，令人叹惋。

    一旁的婢女细心引着她转过院门，了客舍便收起油伞，觑见四无人，再忍不得笑声来，说：不知那郎君师承何，竟作这样的歪诗来！好在遇着了娘，那巾帕上所题诗句正可解他燃眉之急。

    琼真亦想起适才所闻咏之声，不免弯一笑：此人虽无甚才学，举止却很是坦，比之那些恃才傲的酸腐书生反要上许多。

    娘所言甚是！婢方才匆匆一瞥，见他量颀，风姿翩翩，确是个俊朗非凡的少年郎。若是娘你扮上男装，或可与他争个

    话未说完，那婢女便见琼真眉尖若蹙隐隐愁，自知失言，忧心她勾起往事，慌忙捂住了，扶着人迈厢房，暂将此事不提。

    荏苒之间，一月倏忽，山景致几经变换，到了晚间又添许多虫鸣，转瞬将盛夏。

    只是见品茶之期早过，那湖上公却迟迟未见踪影，沈潋卿心难免忧愁，暗自思量：那人既无音信，我等就在此恋着也是无用，罢，罢！不如就此辞去，再往南边去寻，顺走一遭湖州府，探一探我那兄弟也好。

    主意已定，次日一早沈潋卿便向慧因禅师言及辞别之事。禅师面上笑，说：阿弥陀佛，施主去意已决，老衲自然从命，只是就此一别，再会实难，这里有一签诀，乃是今早福至心灵所得，便赠予施主罢。

    沈潋卿将那签诀接过，敛眉细看，却是：

    急滩放船归，风波作浪何为；若要安然求稳静，等待浪静此危。

    这几句签诀，读来文义浅显，沈潋卿虽才学不济，倒也略知其意，心自有计较。一时念作定，又拱手谢过禅师，吩咐仆从携了行李，领着女儿望南而去了。

    行过半日，不觉落日熔金，暮云合，前已到吴江县外，太湖之滨。

    沈潋卿乍见域宽绰，车难通，遂在近寻了个酒栈。吃过晚饭，又吩咐店伙计，他去湖上雇一条船，到明早好走路。

    那伙计领命而去，不一时便领个乌衣大汉了店来。

    只见这大汉丈二，膀阔三，项生一圈胡须，却如钢针一般。他阔步走来，见了沈潋卿，便把双掌抱拳，躬问：大官人雇船是往何去？

    沈潋卿：正要往湖州府去，只是今日天见暗，暂且歇息一晚，明早再行罢。

    那大汉：大官人有所不知，咱们湖上讨生活的，行船不论昼夜，只要顺风。今夜湖面无浪，风势又顺，正合渡船。再者，方才有一客商已雇半条船去，只等片刻便要起行。依小人之见，不如一渡了过去，这几十里路，不到天明便可至南岸。若等到明日，倘没了顺风，岂不耽搁行程？

    沈潋卿听得在理，便着人打发了饭钱。一行人收整行，同那大汉上了大船。

    此夜正是十五之期，风轻云淡，一圆月悬于上空，皎皎如同白日，照得整个湖面如横素练一般。只是不料那船行至半程却迎了阵打风，目之所见势汹涌，抬望去，只余云层厚叠，星辰惨淡。

    琼真卧在舱床榻之上，耳浪拍击船舷的声响，忽想起这一路行程艰难，而自前路未卜，福祸难料，不由一阵心酸。

    正辗转难眠，却听舱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间或夹杂兵刃挨之声。她心警觉，慌忙去推正睡在踏板上的婢女，只是那双手还未及伸，鼻尖已笼了稠烟，霎时便觉浑虚，困意袭来。

    朦朦胧胧间，只听一艄公说：今夜合该咱们兄弟发财，待完了这一票，老要去秦淮河边包个魁娘，他娘的一整夜！

    另一人桀桀一笑，：何必等到那时？这舱几个小娘生得如此貌，乘此刻无人，还不任你我置么

    说话间，琼真只觉一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接着便有双手顺着她面颊急切地摸来。

    她心又羞又怒，只恨自己了迷香，却要任人施为。正待使力挣扎，恰有个大汉探来，朝那两人喝骂：闹些甚么！成事不足的东西！这小娘们留着还有大用，若要火，那客商的小妾赏了你们便是。

    这两人虽火熊熊，到底不敢不听他的，只得在琼真上狠狠几，又将她发间的钗环首饰一顺去，方才作罢。

    这一场来，琼真心狂，背上不知了几遭冷汗，正着不知如何是好，便觉脚倒悬，那大汉将她一把掇到肩，又急走几步挟于舱外。

    可怜她，看又看不见，挣又挣不动，被人望地上一丢，昏沉沉痛了半晌，便人事不知了。

    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