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起居注 - 醋意

    石律看了看他，言又止：“算了，无事。”

    他是商贾，贱命一条不足惜，与达官贵人们纠缠在一起吃亏的只会是自己，自古就有王犯事后推个替罪羊来缸的事例。

    表兄妹成婚算得上一段佳话，尤其他们家世相当、品貌相当、才相当，又从小青梅竹，倘或他不是姚家的嫡，只是一个普通士族弟，亲上作亲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问题是……他是。

    当时阿娘的嫁妆都被姚释之典当净，除了几家常衣服，真的无余钱。若非舅舅一家及时赶来，伸援手，恐怕连那几亩业田都保留不住。

    怪那日守备森严，怪她的家一十六岁依然面白无须，怪不论他怎样旁敲侧击，那家就是不肯吐伎馆所在……她从不面，被拿来取信于他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只摔坏了的、不要的耳环都是珍品的珍品。

    “我待婉娘便如自己的亲妹妹。”她翻偎他怀里，郎君轻轻拍着她的背，“过几年婉娘到了年纪，还得厚颜请殿掌，为她挑个好夫婿呢。”

    姚琚她的脸：“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权衡

    “那就怪不得了……”她趴在枕上嘟囔一声，“罗娘的眉与你颇有几分相似之，尤其是睛，只是更加柔和温婉。”

    可笑他被一个太监欺瞒耍了这么久。

    永昌……石二郎心一阵狂，他不觉得一介歌伎有那个胆量冒充当朝太女，何况如今回想起来，与她有关的事桩桩件件透着不寻常。

    明明是形容男的诗，用在此时却觉得恰如其分。骨重神寒天庙……份贵重、气质沉静，将来必是居庙堂之人；双目晶莹澄澈且极富神采，似一把无形剪刀剪断秋。

    除了当年兄落地时的小小挫折，便是今年被吴刺史连累了大狱。

    那个被锁在柴房的男人究竟什么来？她肯纡尊降贵来见他，所谋必定不小。

    一主一仆信步行走在暮，沿街许多小儿举着竹枝嬉笑打闹，临近家门时石律忍不住回望了一，太极红墙青瓦，无声矗立在洛河北岸。换作平时，有机会与东之主攀，他定觉得喜不自胜、受若惊，偏偏如今……女皇膝已有一。

    “郎君？”看着又要雪了，小儿小心翼翼的伺候他脱靴更衣，又奉上浸过的手巾和香茶，“郎君因何事这样烦闷？”

    可姚琚认真的答了：“舅舅动过此念，被舅母和我阿娘联手否决了。于婉娘而言，我不是良。”

    看天渐晚，一青衣小拿了张面笑：“郎君且看，是咱们汴州没见过的样式呢。”

    侍儿咋：“这……生意上的事婢不懂。”

    如龙睛、画虎骨的一笔，整张脸都因此有了光辉神采。

    他显然不到。

    他上担着阿延、阿宁的未来，担着母亲的半辈和姚氏满门的希望，只要有一的机会他就会向上攀登。攀至神都，攀至庙堂，攀至天目力可及的地方。

    “有桩生意，”他蹬掉靴，坐没坐相、衣衫半敞的仰躺在榻上，还顺手拿了颗桃脯吃，“收益极，比我从前接手的任意一单都数倍，但风险也同样的离谱，稍有不慎便会血本无归、倾家产，你说我不？”

    不巧石律心事缠，蹙着眉瞄了一，笑：“一看就是益州产的便宜货，在这儿诳谁呢？”

    除夕夜辞旧迎新，家家都在院升起了火堆，不必呼就能闻到火烧火燎的

坐车赶来，生怕那几亩薄田不够我们吃穿，还留了不少银钱，甚至，一度动念要接我和阿延去罗氏族学读书。”

    她埋在他颈窝嗤嗤低笑起来。

    她想了想，窝在他怀里调整了一姿势：“你得像父亲多还是母亲多？”

    当日隔着一面素纱屏风，魂牵梦萦的人抱琴端坐，声音清越如琵琶：“听闻石君想见我？”

    “……如果不，你会娶她吗？”问完她就后悔了，何来如果？没有如果。

    为此他永远记着他们的恩，记得那个斜日影、着大肚匆匆赶来的妇人。

    “懿的睛也很漂亮啊，”他伸手挲她的眉骨，“骨重神寒天庙，一双瞳人剪秋。”

    店家一看踢至铁板，也不多言语，小讪笑一声，放面随主家走了。

    “选妃这件事，我从未后悔。”永昌

    郎君忍不住也笑起来，从小到大谁见他都说阿琚生了一张标准的姚氏脸，唯独睛像足了母亲，母亲与舅舅一母同胞，一样的尖颌薄、细眉凤，小时候甚至被误认为是双胞胎。

    石老丈之胆在整个汴州，乃至整个京畿都是了名的，与之打过的不论敌友，都赞其敢想敢、光独到，从统共两艘小破船的船队队主摇一变，成为坐拥千万家资的一方商，阿耶的前半辈不可谓不风光。

    “无妨，就说换了你不。”

    年节在即，神都各装一新，为了确保除夕当夜的除傩舞乐顺利行，金吾卫难得可以不必巡逻夜禁。所谓除傩，就是百姓们自发上面，假扮成驱鬼的傩翁傩母及护僮侲，与各路‘鬼怪’斗智斗勇、边走边唱的活动。据说曾有小儿偷面混队伍，想借机溜太极，看看女皇皇夫到底什么模样——既然是驱鬼祈福，最后一站自然是皇帝所在的威严城了。

    床帐静了一瞬，小娘怔怔看着他的睛，双颊绯红、羞带笑的嗯了一声。

    “旧姓？并无什么旧姓，本当年……封号永昌。”

    小见他不像认真的样，想了想，狠心：“。反正婢也没几个钱能赔，从前郎主总说‘舍不得孩不着狼’，当年他要没当了祖屋买船队，哪儿有如今的石记商号？”

    俗语云‘扬一益二’，天繁华五分扬益，但凡商贾就没有不与益州打的。益州多人、多茶叶、多竹林、多作坊，这面既是竹制，漆料又鲜艳刺鼻，唯一一可取之便是工致——当然，也没致到天边去，他看一便知是自益州某个小作坊之手，绝非价格昂的外国货。

    “郎君怎么了？为何近日心神不宁的。”明明说是来神都检看米店，却一连数日都围着香料行打转，日前还斥重金买了南市那家百年老店——呸，就他们也敢自称百年老店？京畿谁不知百濯香铺是孝诚二年开起来的。

    ‘郎君’通的衣饰华丽非常，一看即知非富即贵，店铺老板打蛇随上，立刻笑眯眯：“可不是，北边新罗国刚运来的，船还靠在码呢，这批货别都没有，郎君既然来到咱们神都过年，便请瞧个新鲜吧。”

    舅舅心罗婉的夫婿不必太上，最好是清白大族的旁支，相貌堂堂、薄有功名，一辈个地方小官即可。‘如此他才不敢挑剔婉娘的材容貌，不敢纳妾狎，欺侮婉娘。’

    这次来的匆忙，过年都没能赶回家去，郎君怕不是思念夫人和大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