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蟠桃

    一个、两个、三个是一堆的蟠桃。

    书房，鲜滴的蟠桃三三两两地落了一地，桃香郁，十分诱人，不同以往的却是每个桃最红的尖尖旁，俱都被人颇为恶劣的啃掉了一，几乎无一幸存。

    明明回忆，绫杳几乎都能受到男人铺面而来无奈与饱的怒火。

    你若贪，要吃一个两个倒也无谓可桃园万年只产那般分量的仙桃，分到三清的尚未多少，还得计算着分赏给界八荒的附族，你

    男人气得几乎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面前之人忽闪着大大的杏眸仿佛半分未解对方的怒火，那时的玄桓面容间尚还泛着几分未至成熟的青涩，对着面前这完全不吃的顽石像是要将这些时日积攒的怨气全都倾吐，全然与绫杳记忆喜怒不行于的木讷模样大相径，然还未等到他将那怀的愤气尽数抒发，便见那愣愣听了半晌训的影只是歪着脑袋轻笑了一，继是缓缓将背在后的手转。

    小小的手里，举起的手捧着一个同样被小小咬了一的蟠桃。

    六哥哥，我都尝过啦这个给你，这个最甜。

    湛湛的杏眸坦然地直直盯着男人满是怒容的面庞，完全不解对方话语的弯弯绕绕，只是净地笑着，仿佛这一切的关系与政治都与她毫无关系。

    舍不得吃最甜的尖尖，所以她只是很小很小地在旁边咬了一。

    她不明白他的怒火，她只是想要将最好的送给他罢了。

    捧着桃的那双睛很亮，直勾勾却又如此坦然，仿佛一可以望尽的、清透的净潭，又似是每夜澄澈的、毫无云层阻隔的星空，或许总会让人误会，她捧着的不只是那颗桃，还有她的心。

    猛然静止的画面瞬然崩裂，转瞬之的落叶纷飞，天光晦暗，场景游移间，男人信手盏茶，瞧着那不远绕着池塘追着星星萤虫的小影绽开一笑，是望不尽的满目繁星。

    六哥哥，这个给你。

    俯拂去面前之人额间的碎汗，到他手上的琉璃瓶，满满的萤虫在通透的瓶忽闪忽闪着缓缓游移。

    夜晚，他们也曾坐在屋脊仰看星空，望月亮。

    冬日，银装素裹的天地之，裹着厚厚大袄的小影蹲在院里，冻得通红的手全然浸在冰凉的里，小脸灰扑扑地将白泽一族族上最为珍贵的那缕黑白鬃一挑选洗净，门外是某只追杀至此、行被薅秃了脑袋的神兽烦躁摇着尾的骂街影。

    劈砍日的新竹，她怀抱着一支新鲜折来的青梅，送了她一只颇为糙的笔，颇还叮嘱他尽可以好好使用，她已盯上了白泽族再度新的鬃，到时还可再几。

    屋新鲜的汽环绕，鼻尖是青翠的青梅香气，她将怀尚还沾着层滴雨的梅枝随手掷在画筒便又脱着笑着跑开去，坠的沾了画卷，尚还泛着几分气的画卷墨蜒淌，复提笔，在男人的暗笑意的轻叹，挥毫成为画女怀虚抱着的青梅枝。

    瘦，薄汗轻衣透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日复一日万年无变的四季好似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变得那样的不同，去年之不复今年，昨日之雨，又好似与今日的雨不甚一样。

    每日都是新的。

    纵有未完成课业时的委屈不安，亦有坏事被抓了个正着时的别扭害怕，一日日光景便这般过去了，书房每夜明的灯旁，是另一盏小小的、陪伴着的，好似永远也燃不尽的光。

    他将照例趴在书案上睡着的影揽在怀，袖袍离开前过的风晃动了每夜依旧的烛火。

    叮叮当当，是怀之人脚踝上垂摇晃的铃铛。

    如若，什么都没有改变。

    叙事的画面逐渐凌，直至那些人和事的对话与发生都变得支离破碎。

    明明前一秒还是和煦的风，一秒便是滂沱的雨夜，依旧是同样书庐，主座上的灯影明至拂晓清晨，不远的小几上亦不知早已落了多厚的灰。

    回忆的雨了好久好久，间歇不断的，垂暗的，好似又是一年的，骤密的积云遮挡了天光，白日与夜晚好像都是一样的晦暗，看不见太，亦遮挡了星辰。

    一切如旧。

    如若，他从未见过那盏灯亮起。

    绫杳站在雨，切切望着咫尺之遥撑着油纸伞立于武场门前的男人，雨的声，雨的凉，只虚无地穿过她，又好似刻地浸到每一份肌理之。

    那小的影蜷坐在不远的对檐之，目光里满是另一个在雨练剑的影，继而在影停歇之后不顾雨声滂沱奔去，汗的棉巾包裹着男人辘辘的发梢，门不知何人留的油纸伞成了她追逐讨好另一个人的工。

    他行着雨只绕过那影转离去。

    绫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意识想要去抓他透的袖袍，冰凉的手穿过，她确乎才恍然意识到这不过只是个回忆往昔的梦，而她也只是个在雨没有伞的人。

    颤抖无绪的心令她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掌心尚还新鲜的伤肆意淌着腥甜的，却在无知觉沿着指尖垂落的方向终是滴落在雨地里。

    倏然凭空亮起的法阵冻结了时空。

    玄桓的背影愈来愈远，绫杳好似瞬然被拉扯那昏暗的场景，待至她反应而过，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在一望不见底的空廊站了许久，四周唯有静谧虚无的漆黑，明的红灯无风自晃，的红橙光影像是人族过年时节喜庆的模样，明亮地照耀着前的路，却在此刻的一片静谧显得格外诡异，旁侧连着一扇又一扇看不分别的门。

    好熟悉。

    或而被这回忆模糊了现实与虚无的界限，那油然而起的熟悉令得她自己都惊了一惊，扒着木质的横廊向望去，这阁楼竟是虚无而空谬的空楼阁，更似是漂浮在虚空的无垠之屿。

    她来过这里吗？

    指尖抚过旁侧的木质门把，她终是鼓起勇气用力推开。

    门里什么都没有。

    抑或是更准确的说，那门的虚空之，一帧一帧满是她方才见到那些场景的缩影。

    一层一层的梦境是重叠又破碎的，间是一段一段隔断的漏，而更多尚存的画面上挂着黑腐粘稠的恶臭，以可见的微弱速度一寸一寸腐蚀吞噬掉那些或明或暗的片段。

    绫杳意识抬手，沾染着未鲜血的指尖竟是得以将那些被腐蚀得相当严重的画面推动、倒放，甚至于拉近缩小。

    她的心得很烈。

    那些随之拉动的画面或而有些是她方才所看过，继而她睁睁看着她方才所看的那些关于蟠桃的记忆被最终蚕，虚无的破碎之后只余飞散的光，继而是那罐萤虫、那枝青梅，混的回忆动着，直至她看见了自己与玄桓初次相逢时的脸

    却在一刻被凭空现的毒恶黏腐蚀，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