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接受

    仅仅是回忆起当时的景，晏秋秋本就不平静的心绪又翻起来。

    大成年后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只会大声吵架的晏秋秋，她学会控制自己的绪，却能够用更尖刻的话让人难堪。

    “你现在在哪个科？”

    “护士？护理主？”

    “你住在哪？我妈没给你买房？”

    “你结婚、有孩了吗？”

    秋秋知自己的话说来有多残忍，汤一鸣却像是受不到其的恶意一般，平静甚至可以说温和地回答着她的质问。

    “你现在四十多？还是个普通护士，没结婚还租房住。”她忍不住冷笑了一，“我原本以为你搭上我妈妈，好歹能在工作上混好，在上海有个落脚的地方。”晏秋秋突然有些同他，说来的话竟然像那些“为你好”的姑婆爷叔：“汤叔叔，你的年纪也不轻了，看得来我妈就是骗你的。一直拖去还有什么意思，早止损，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范卓群的心血压发生了波动，虽然还没发警报，却没有逃过一直关注着的汤一鸣的睛。他安抚地握了握范卓群的手，语气带了些求饶的意味：“别在这儿说这个……”

    “小秋。”负压病房的玻璃门开了，晏国栋跟汤一鸣走来。他许久没见到女儿，关切之溢于言表。他看晏秋秋脸不太好，反而宽她：“介科的李主任给你妈妈的取栓，预后不错的，以后不要太劳累，基本跟以前一样。”

    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

    晏秋秋虽然和范卓群不亲近，其实她们都是一类人，她能对范卓群清醒后将面对的打击同己受。

    脑梗死的治疗再及时、预后再理想，确实可以不影响日常的工作生活。但是，范卓群要上手术台，显微镜没有容错的机会。在当打之年被迫离开她的手术台、退居二线，其大的挫败甚至比疾病本对范卓群的伤害更剧烈。

    晏秋秋的绪无比低落，她望着监护仪上规律的线条，迟来的泪盈满了眶。

    这短短半个月，人生似乎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学业科研遇到瓶颈，妈妈生了重病，还有始终未能消散的人安全的隐患。平时她迫自己不要过多地去想这些，如今都凑到了一起，她的焦虑成几何倍数增加。

    负压病房里没有私人的品，汤一鸣看到晏秋秋垂泪，去从洗手台边了手纸。他大概是惯了护士照顾惯了人，拿着纸给晏秋秋了把脸，顺带擤了鼻涕，自然到晏秋秋一都没反应过来。

    “晏主任，卓群明天要转到普通病房了，得有个人陪护。我是这样想的，你科里忙，小秋又还小，还是我来更放心。”汤一鸣看晏国栋要婉拒的意思，又劝说，“卓群的况至少得二级护理，与其请护工再找人陪着，不如就我来。再说，我今年积休和年休假都还充裕。”

    晏秋秋尖晏国栋没有反对，有些不可思议，心里的火气并未因刚才的绪崩溃而消散：“爸爸，我妈有老公孩吧？”

    “小秋！”晏国栋歉意地看了看汤一鸣，他知有些况很难解释，但久以来在婚姻亲上的沉默，让亲间的隔阂愈发地。

    汤一鸣看父女俩还有话要说，悄悄走了负压病房。他默默算了算年休假和积休，打算跟护士商量商量，休个假。

    “我跟你妈妈，一直在考虑有个什么时机跟你好好谈谈。刚开始被你发现的时候，觉得你还太小，后来……唉，怎么好像就一眨，你大了、去国外了，跟我们也不亲了。”说起女儿，这个在人前永远权威儒雅、力充沛的男人突然变得犹豫、疲惫，“小秋，我跟你妈妈工作都忙，从小没有太多的力照顾你。我们对你亏欠得太多了……”

    这些话，或许小时候还能让晏秋秋得到安，但早已大成人的她并不想要去谈这没有意义的亏欠与谅解：“爸爸，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要是你们像别人家的父母一样每天着，我反而受不了。”

    “是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我跟你妈妈大学时候就在一起。”

    “我们有一样的抱负，相似的三观，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相当合拍。”

    “结婚之前，我们约定过，彼此要坦诚。”

    “有一天，你妈妈跟我说，她喜上一个男人，无论怎么心理建设，她都无法克制地喜。”

    “她很痛苦。她无法放对我的，也无法抑制对他的喜。有半年时间，她持续地失眠。”

    “我们决定换一婚姻的方式。”

    “我们的婚姻允许多一些常驻者和过客。”

    “汤一鸣愿意接受这样的方式，他也很你妈妈，所以他留了来。”

    这些话对晏秋秋是一大的冲击。她以为爸爸会同仇敌忾，结果这么多年的愤怒竟然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爸爸，那你也有……”

    晏国栋笑了笑，这一刻，他觉得女儿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我只是还没有遇到另外一个那么喜的人。”

    “那你……不生气或者失落吗？”

    “我跟你妈妈的很好。”他想了想，不禁失笑，“只是我们在医院的时间更多，你看不到而已。”

    “小秋，你可能未必上就理解，但是，先试着接受它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