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以侍人

    分时节，农耕繁忙。京都院犹似与世隔绝，恩客了销金窟，便是揽香怀，两耳不闻窗外事，纵声，纸醉金迷。

    一弯勾月，满院灯火通明，有厢房掩笙歌燕舞的，亦有廊间院嬉笑调的，男男女女，。

    一抹青衫倩影踏喧嚣的大堂，前脚还温声笑着，转便慌忙跌步至勾阑旁，抓着桅桿半倾，急促的吐呕。

    不多久，堂又来一绯衫女，张望了，看见角的楚绾，快步过去，关切：“妹妹，可还能撑住？”

    楚绾胃里翻江倒海，苦涩，仿佛要将胆也吐来，暂且回不了话。

    姒澜抬手拍抚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堂里我来应付。”

    姒澜擅舞，楚绾擅琴，恩客结伴来时，二人常被一同唤去大堂琴舞共绎。几次来，姊妹间合得默契，亦多了几分亲近。

    将苦呕了净，楚绾缓了缓，直起来，眉蹙，激呕后的面红教晚风散了些去，逐渐显苍白。

    姒澜连忙递去手的纱巾，楚绾接过，一面拭着角，一面回：“让我歇气儿便好。”

    若不是平日也练着酒量，今晚真得代了去。

    姒澜被堂的官僚折磨疯了，快人快语：“他那几个今日不知了什么霉，跑来找咱撒气，作死了酒。”说到恼怒时，语气极尽厌恶。

    姒澜比楚绾虚一岁，直，天生的酒量好，千杯不醉。今夜也被劝了不少黄汤肚，酒倒无令她有不适之，作呕的是几次袭上酥的油手。

    楚绾笑了笑，反是安她：“受人钱财，吞忍些便是。”了娼门，没这心底，怎过得去。

    夜还早，堂酒正起，还得挨半场。姒澜愤慨：“那王大人只盯着你劝酒，你可别再去了，我去向嬷嬷……”

    “无妨。”楚绾柔声打断。

    再是衣褛鲜亮、通读圣贤的男人，饮酒上了便是披着人的豺狼。她自顾走了，留姒澜独去，怕是会被拆吃腹。若真有藉酒滋事者，二人同在，好歹能有一人去将门外的唤来。

    楚绾掩眸，带着几分倦懒，螓首依上她的肩，“谢澜，方才替我挡了不少。”

    满院的几位牌女倌，当真是世家小，她们的才，非普通人家能养得来。能在这里聚集的姊妹，大多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满院已是她们能找到的最好安之地。

    若不是遭逢变故，谁愿作践自己，以侍人。

    “姊妹一场，说什么谢不谢。”姒澜心有灵犀，握住她的手，回应她的亲近。

    月皎洁，星耀。躲在角落，忘却后的声，也有一片静谧的夜晚。

    楚绾望着夜空，呢喃：“这样的日，何时是个……”

    她等的人，何时才会来。

    陈康十来岁便跟在她父亲边，他们日久生，两相悦，及笄之年与他订婚约。但男儿志在四方，陈康认为自己小小副尉攀将军之女，着实委屈了她，于是主动请缨征讨蛮夷，待扬名立万，以将军职衔归来，迎娶他的将军夫人。

    她日夜盼着他归来，不是将军也无妨。谁能料到，他一去不返……

    想到此，又是一声悠的叹息。

    姒澜心开朗烂漫，见不得楚绾突发哀愁，调侃：“瞅你，唉声叹气。待妹妹人老珠黄，再想去作陪都没人要得。”

    楚绾一笑，正张嘴想说什么，就见匆忙寻来，促二位女倌快些回去。

    堂亦有其他女倌，笙箫徒歌，你方唱罢我登场，舞乐未歇。

    一张八仙桌，四五位老爷，座侧各伴一名女倌，偎红倚翠，正是酒酣耳时。

    “楚倌这双手啊，是神女玉手，才弹得那人间天籁……”王威握住柔荑，眯笑着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人脸儿，如拖得猎的黄鼠狼。

    “王大人过誉了。”楚绾一面维持住笑意，一面用力挣脱手来，端起酒杯：“上回您来时还是元宵，都过分了。这样久才来，可是去找了别个娘？该罚。”说着，将酒递至他嘴。

    要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很简单，仅需为他争风吃醋，既且嗔。王威果真受用，闻言便哈哈大笑，黑髭跟着嘴抖擞。

    楚绾面上嚼着浅笑，心只觉这老匹夫油腻得令人反胃，喂酒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杯磕了他牙。

    王威却像毫不在意。囫囵饮罢，一手揽过纤腰，快速在粉颊上偷了个香，意犹未尽：“世上女千万万，唯楚倌最使老夫挂碍。”

    猝不及防被揩油，楚绾暗暗拭颊上残留的酒渍，正想该怎么化解过去，转就见王威突然捂着脸跌坐在地。

    如果说当年见楚绾与他人拥吻，是因年幼不知所措，而如今的殿已是獠牙，再不会傻傻站在原地默不吭声，打落牙齿和血吞。

    “殿……公……”楚绾错愕地看向右前方，险些错了来人的份。

    上次拒绝得明白，她以为殿不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