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孙泼债堵院门，魏公无计度难关

    脸上横着个十字刀疤的痞被众人簇拥着，这大冷的天气里，却穿着绫罗绸衫，上簪着支金簪，黄澄澄的，手里学有钱老爷着两个文玩桃不停转动，奈何气质太像屠夫，颇为不不类。

    魏衡，魏秀才，魏大举人，别人都说你寒窗苦读，学富五车，我倒想问问，你学的都是些甚么？是怎么缩乌？还是狗仗人势，借宋家的权势来欺压我们这等升斗小民？痞满脸挑衅之，嗓门奇大无比，闻声过来看闹的越来越多。

    谢知方勒住缰绳，混在人群之看戏，满脸兴味之，打算看看魏衡那般斯斯文文的谦谦君，要怎么应对一大群泼无赖。

    刀疤脸越叫越响亮，又着左右向围观人群添油加醋地述说魏衡之父于生前借贷了他五十两银的事，连声叫骂：父债偿，天经地义！便是说破天去，也逃不过这个理！你今儿个要是不还我钱，我便去青天大老爷堂前击鼓鸣冤，请他为我申冤主！

    见书院大门迟迟不开，他斜了斜三角，笑得一脸秽：别跟老哭穷，老可都听说了，你考举人那日，好几个豪绅富都去结你，上赶着给你送地契房契。再不济，你不还有个风韵犹存的娘么？打扮打扮送到院里，定个几文钱的价格，还愁没有客人？天日久，总有还清债务的一天

    众人议论纷纷。

    站在谢知方前面的大娘连连摇，叹：魏家小后生我见过，好面的一个人，说话未语先笑，待人客气有礼，学问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惜摊上了个烂赌鬼的爹，欠了一的债不说，喝多了酒掉护城河里，两一蹬没了！这孙泼可不是好惹的，卖狗，后来攀附上何县丞，靠放贷发了家，驴打利利，当初那五十两银，这会儿不知要讹上他多少才肯罢休！

    另一个农打扮的男人小声：还不是看魏小公考了举人，瞅着就要一飞冲天，故意挑这时候过来给他难堪的？要不早两年怎么不来要账？不过，当官的最重风评，无论他要多少银，魏小公都得割放血，尽早息事宁人，不然啊，就连宋山脸面上也无光！

    孙泼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到时候，老和几个兄弟一定过去捧你娘的场，听说你娘生得好一双小脚，且让她用绣鞋给爷几个倒酒喝，再唱一首《十八摸》，边唱边给我们

    厚重的院门吱呀一声开启。

    魏衡立于门，面若寒霜，如玉树，浆洗得发白的旧袍掩不住通的清贵气度。

    孙泼挑了挑眉：哟，魏大举人听到你娘卖，终于舍得来了？来来来，咱们当着乡亲父老，好好算一回账。

    边的人递上算盘，着五个金戒指的大手装模作样地拨了几，孙泼拎着印了红手印的欠条抖了抖，咧满黄牙，笑不笑：隆安二年冬，你爹借了我五十两银，如今正好两年，着我们当初谈定的条件，连本带息，共计五百零五两银。不过呢，我也不是不通理的人，论年纪足以你世叔，也罢，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面上，给你抹个零，你只需还我五百两银，咱们的债务便一笔勾销！

    人群一片哗然。

    五百两银，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无异于天价。

    庄稼汉面朝黄土背朝天，死力气侍禾稻，赶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月，一年来，到手也不过十几两银。

    就算他魏衡考了举人，无地无产，又没有贵人相扶，一时之间恐怕也不好筹措这许多。

    魏衡面端肃，走近满脸猖狂之的孙泼，自他手接过欠条细观。

    片刻之后，他朗声开：这笔债务，我与母亲事先并不知，但这上面的字迹，确是自家父之手，孙钱民说的不错，父债偿，乃是应有之理。

    孙泼闻言连连，鼻孔朝天：你认账就好，那便快快将银来罢！

    边的喽啰们拿一个棉麻织的布袋，递到魏衡面前，他账。

    魏衡微垂睫，玉面清冷，腰脊得笔直，宛如不慎堕凡尘、遭猪狗之徒欺辱的谪仙，虽境困窘，却不堕气节。

    他沉声：孙钱民莫急，依着欠条上白纸黑字写的日期，距离两年之数，尚有十日。

    孙泼嗤笑一声，：也好，我便再宽限你十日，又有何妨？只是，咱们丑话说在前，若是十日之后，你还不上银，我便送你娘

    还请慎言。魏衡面愈冷，眸也冰冷如刀，一时间竟然慑得孙泼往后退了半步，余的肮脏之语也咽了回去。

    他颇颜面无光，往地上啐了一痰，悻悻然地带着从众们去了。

    围观之人渐渐散去，魏衡又在原地立了一会，转过时，方才发现谢知方的影。

    俊俏的小公坐在上，衣饰华贵，冠带风，代表着他从未接过的安气象，是他暗地里向往、却无论如何也及不到的云端。

    他和谢知方对视片刻，展和往日无异的温和笑容，拱了拱手：让谢公看笑话了。

    面无窘迫之，端的是表里澄澈。

    谢知方从上，对魏衡还了一礼，笑：不妨事，魏兄若是手，跟我说一声便是，五百两银也不值甚么，我先帮你垫上。

    说着，他扭对安和吩咐：你这就回去找兑五百两银，就说我急着使。

    来到外祖家之后，他将自己私所置的产业对谢知真了底，今秋铺里送过来的银，更是直接放在了闺房，予她代为保，也好教她在这里住得自在些。

    魏衡连忙拦住他，：使不得，谢公无需费神，这银我拿得来。

    谢知方是睛多毒的人，立时看魏衡手并不宽裕，说这话不过是在撑门面，却顺着梯往，不再持，笑得天真烂漫：是真的么？魏兄可别诓我。既如此，倒也罢了。只有一条，魏兄若是周转不开，千万记得跟我开，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实在不必客气。

    他倒要看看魏衡怎么度过前这个难关。

    和魏衡又寒暄了几句，听到他说打算回家里看看，谢知方丝毫不见外地：魏兄若是不介意，我跟你同去拜见令堂可好？看快到晌午，我便厚着脸上门讨饭吃，还望魏兄不要嫌弃。

    也好借此机会，考察考察魏衡的家境和寡母的。

    锦绣丛大的世家公，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然的贵气与从容，说着蹭饭的顽笑话，却让人觉得，能蒙他大驾，实在是蓬荜生辉的幸事。

    魏衡的脸略僵了一，笑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