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圃

    剩余半日脚程，转便过了。

    宁蕴一行人既已到了钟离县，老妈帮着随行的几人在县最好的客店定了房，宁蕴笑盈盈给了几个江湖客钱财，打发了走去。

    望着那几个人走店门，宁蕴这才皱起眉来：郭师爷，我们午饭后便去拜谒，没问题？

    那郭师爷正是随行而来、帮着宁蕴打的人，此时也眯笑着：妥的，妥的。拜帖昨天已派人加急发了去。

    此途沿路所见，钟离县山清秀，端的有江南的秀蓄，若不是这一趟差要，宁蕴倒是很想在此好好走走。忽然她压制了很久的疑问浮上心湖那张显瑜，怎么又要嫁给羌王小世了呢？

    照陈苍野的，素来只有他遗弃别的东西的份儿，哪有可能允许别的人来抢走他的人？难不成这才短短一个月，陈苍野已厌了张显瑜？

    这想法才冒，宁蕴便不禁自嘲。她和陈苍野从素不相识到翻脸，也只约为一月之数。大概这世上姻缘难料，落到谁上也不知。

    孙家的宅邸是典型的门大，白刷刷连天的墙，飞与云齐的屋檐，一枝叶也伸不来。宁蕴看不得那么多。

    那孙翘倒是痛快，知宁蕴上门来了，畅通无阻地让她到了客厅去。那客厅装饰古朴，几个梅瓶供着新鲜的桂枝、雪等，完全不似陈苍野的院般气派豪奢。

    宁蕴在那儿一个人候着，自鸣钟转了半个圆，才有个年轻的小生了厅来。宁蕴见此人温文尔雅，颇有名仕之范，便是那孙翘公，忙上前行礼问好。

    那年轻小生见了宁蕴，倒也看不绪来，只淡淡还了一揖，并：姑娘与我们都是读书人，也不必多费。我们有多珍重那不可多得的歙石，姑娘也是明白的。

    宁蕴笑：自然是如此不可多得之，才能作为礼仪之珍。也不瞒着孙公，我馆奉命采买的歙砚，乃是用我朝一个重大的贺礼，务必要采用一等一的好材料。为家为国，还请孙公慎重。这话既是说明也是提示。

    那公便犹豫了一，笑：先前贵馆所采买的那些，其实已是一等一的好了。这话不假，确实是好，但是在见过奇珍的宁蕴乃至羌王一家里，自然不够。宁凤山大学士所藏数十块砚台，歙砚占了十块，端的是玉德金声，宁蕴小时候没少玩过。

    宁蕴也不多言：公与家都是见过好东西的人，自然知山外青山楼外楼。

    如此谈了好几个回合，那孙公越来越不耐烦，宁蕴也见得他并无松的意思。再谈也无结果。

    宁蕴便起来，恭敬地说：公既然不愿，那家也不多叨扰；届时只怕也会有其他人家来劝说公，还请公也担待些。这话不轻不重，笑着说的。来的是何等位阶，宁蕴也无法想象。

    与羌的争葛持续了十年，也是新近才平了来，羌首领拓跋虹称臣，封羌王。十年生灵涂炭，就连靖远公那样的飞将，也损了一个儿。如今难得太平，君臣之间有意修好，这钟离孙家在这儿生枝节尽他们并不知，后果也是担不起的。

    孙公不这个，也没好脸，便：那么不送姑娘了，有空再叙。说着，竟自顾自地继续喝茶。宁蕴也不耽搁，起便走。

    孙府的小丫在前面带路，仍从原路走去。这孙府一派古拙的气息，那鹅卵石路边儿上都铺着曲的竹，看得是新砍的竹。宁蕴看着那青竹，确实雅丽，不留神足便了一跤；那小丫连忙扶起了她，只见她那淡黄的裙上都沾满了地上的青苔。

    小丫：姑娘可要换一衣裳？我们府上也无青年小和夫人，也只好请您委屈穿一我们的新衣。新的，不妨事。

    宁蕴见她说得从容淡定，只料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孙府，看来不来人派多大，总要压一压。好傲。

    宁蕴站起来，：不妨事，打儿来，我。

    姑娘这衣裳，沾了可就要透了哦。小丫。

    宁蕴笑：即便如此，我也不穿别人家衣裳。

    小丫便只得带着她往后院丫所居的院落走去。穿过一个满了各的院落，然后才到了旁边的一个小院。那小院倒是娴雅，只是放了些木材、石之类的事，有一些杂。小丫怕她跑，忙指了指院里的一张石案，请宁蕴在此等着坐坐，她好去打。

    宁蕴见那丫了屋去，微微一笑，起往那满了的院去了。

    那院真是百样秋俱存，朵朵苞，有一些早的，都已绽开了，如同绣球一样。园里还挂着几个致的鸟笼，婉转鸟语看得百般闹。

    秋之属，宁蕴最喜白的，见那一簇簇白剑云、白雪托云，一簇簇东海银丝、白玉如意，正迎着微风亮着银闪闪的姿。宁蕴在烂漫的丛里看得神，哪里还记得上污脏，便迎上了前去仔细看着。不觉看得这院落筑着一扇篱笆。

    有采东篱的意趣。宁蕴想着，欣然往那篱笆走去。

    篱笆后面，却见遍地碎石、木块，一盆一盆的养着好些石块儿；又见好些刨，都堆到一个燥的角落去了。

    这是匠的房不成？宁蕴心想。

    这匠倒是得不错，正在篱笆后的小屋前，在树荫仔仔细细地刻着什么东西来，衣裳上面满是脏污，和她相比简直腌臜十倍多。他手里的东西，宁蕴看得真切，应当是个印章。

    晚还有一更哈~还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