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逗桂喜

    桂喜随在许彦卿后了许母房间，另几房和六小还待在里面，要商议六小的终大事。

    恰见个妇人独自冷清清站在明间槛前，一手抚鬓边，一手撑着门，指尖攥垂姜黄汗巾，隐约可见绣着两个熟透的粉桃儿。

    她瘦怯怯形，穿豆绿衫，前襟绀碧洒条镶，藕荷嵌银丝绸裙，见得她（他）俩渐近，连忙迈槛迎来，走时尖尖翘翘的金莲脚儿。

    是三姨珍兰。

    她先搭手见礼，再亲地拉着桂喜上打量，抿起嘴吃吃笑：“姿好生动，我都不敢在你面前声说话了。”

    许彦卿走到踏垛，背起手同事许锦待着甚麽。

    珍兰凑近桂喜耳边撮圆嘴悄：“那些正房自恃好，和咱们隔着心呢，你若日后想解闷就来找我，敞着门儿敞着心儿等你。”

    堂里来的女人，纵是好生说话，都挟带媚意风尘。

    桂喜笑了笑，莫说她此趟去京城再不回来，就是回来，也不愿同三房有一丝挂葛。

    三老爷那晚壑横的脸，如午夜被风得来回晃动的灯泡，时不时就晃她脑里。

    “三姨，老太太叫你来呢！”帘半掀开，梅探斜起睛叫唤。

    珍兰不理她，只垂颈低瞅桂喜手腕的金镯：“老太太赏的？龙凤倒雕缕的致.......”又笑一声：“真是太打西边了！”

    丫鬟秀琴不晓从哪里钻来，搀着她的左手往屋里去，桂喜把窄窄袖往拽，遮挡住金璨璨的镯。

    许彦卿听后窸窣脚步响，回首见桂喜来，不再是姑娘家一乌油大辫，而松挽成了连环髻，前海梳成燕眉式，也有个通俗叫法儿为人字形。

    他抬手伸至她额前拨，把海一字齐盖在眉间，有些儿，刺刺穿过睫，恰扫到瞪圆的黑目瞳，顿时泪汪汪的。

    许彦卿嗓音低沉地笑起来：“回去记得拿剪剪短些！”又折了只大红的簪她鬓边，果然衬得颜面滴滴的。

    桂喜莫名有熏心的觉。

    撇开视线暗扫过事徐锦缠着白绑布的手掌，心里微动却没言语，她欠朝许彦卿行个礼，带着尚生疏的丫鬟先自离开。

    许锦直待那影模糊成团、许二爷收回视线后，才龇牙裂嘴表痛苦。

    许彦卿淡看一：“不就划一麽？！少年气难老成！”从袖笼里掏吊钱扔给他：“买些汤补补！”

    爷你倒来试试看......许锦嘀咕着把钱揣兜里，再取封信笺递上：“京里姚事遣人急送来的。”

    许彦卿心底晓得那是甚麽，接过攥在手里了，朝书房方向大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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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喜至晚间很早就洗漱歇在床上。

    她用不惯电灯，赵妈从哪里倒腾来一红蜡烛，取攒盒里一攒盘，滴些蜡油固住摆在外床梳妆台面。

    隔房大老爷在嘶拉嘶拉扯着胡琴，没得章法。

    她便隔着帐幔看那黄晃晃的一簇火光神，半晌手搭枕取汗巾裹的金镯，拈起一环掂掂，再抠抠上面雕的游龙戏凤。

    忽儿闻得帘外赵妈在和谁打招呼，是秦妈陪冯氏来见，听说她已经睡了，冯氏歉着声：“大爷还在拉胡琴呢！”

    又听秦妈关阖廊上窗的吱扭声：“早时好好的还日儿，这会天就变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瞧我整日里忙着，倒忘记把自个冬袄拎来晒晒。”

    赵妈低笑：“你那冬袄红绿俗气的很，南面儿不时兴这个，大人慈心善，你求她给你重添一。”

    说此话大应该已回房，桂喜竖耳正暗忖，胡琴声嘎然而止。

    秦妈没接这茬，忽轻声问：“二姨怎这般早就困........”

    桂喜再难听清她们说甚麽，嘀嘀咕咕像极檐底停卧了几十只鸽。

    烛火噼啪炸起，赵妈嗓音有些张：“二老爷回来啦！怎没打把伞.....”

    桂喜一骨碌坐起，撩起半边帐帷挂上大银钩，恰许彦卿挑帘来，穿着石青缂丝雁衔芦纹锦褂，肩膀洇的鸦黑一片。

    “赵妈说你睡了。”许彦卿看她一，从橱里取荼白里衣，又辄往房外走。

    “诶......”   桂喜到嘴的话才，那人已没了影。

    ...........

    许彦卿沐洗过再回房里，见桂喜捧着本书，凑近烛火前看得很认真。

    他有些忍俊不禁，笑意浸染眉梢，上前掉她的书，把大棉巾她手里：“看得懂麽？！替我把发！”

    在她前很自然地坐，背相对。

    “里面有画......”桂喜不服气，忽忆起在金银首饰铺里的糗事，脸儿倏得发，也未多想，抻直腰双并拢，跪在许彦卿后，握起棉巾替他拭着发梢滴。

    “二老爷......”桂喜抿抿：“老太太赏的金镯我不能收，就搁在床屉里，二老爷尽置了就是。”

    “嗯......”许彦卿微阖双目，小丫在替他耳朵，怪会伺候人，舒服。

    桂喜权当他答应了，期期艾艾地：“二老爷同桂喜到底是戏，同床共枕使不得，您看是我寻间空房歇宿，还是二老爷去别房........”

    "嗯......"   许彦卿嗓音慵懒：“替吾再肩膀！”

    这就答应了？！桂喜顿时喜笑颜开，一个劲献殷勤：“我很会的，二老爷尽享受就是！”

    她心想二老爷秉明月清风，从不迫人之事，果然是名不虚传。

    小傻瓜.....许彦卿嘴角噙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