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四年前朋友捎来有关父亲和母亲消息的电报，柳桥涵与朱丽在香港沦陷那天不幸离世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吴妈与张医生。柳彦杰那时去了一次香港，为他们办了后事。回来后，他在客厅的
角设了灵堂，摆放了牌位，
间有父亲、母亲、还有陈安月的相片。每天柳彦杰都会给他们上香。今年已过了第四个清明。
白三爷始终没有等到周景。前一年，他将所有的姨太太与一大笔钱送到了台湾，自己和儿
仍留在上海。还有那些重要的箱。紫禁城文
除了被国民党带走的一
分，其他已经陆续运返它原来的地方。将来，自己一定会带着研熙去北平的故
博院，看一看那些曾经在上海逗留过的华文化。
他要把这些事都告诉晨曦。柳彦杰慢慢地把它们写在信纸上。一会儿他会让
娟把信投
最近的邮箱。
柳彦杰在信封上贴上邮票，朝门外叫娟：“娟！娟！”
“来了，老爷！”娟一
碎
衬衫，黑
布
，简单的发髻。栀开的时候，她总是在发髻旁
朵栀。她放
抹布，又在围裙上
了手。
“把这封信送
去。”柳彦杰把信
给娟。
“好的，老爷。” 娟拿了信转离开了房间。她每个月都会替他去寄信，从未说过什么。
书桌上八年前那张他与晨曦的照片依旧静静地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晨曦笑得很好看，与自己挨得很近。柳彦杰有时想起来，他与柳晨曦的一切好像就在
前。
研熙对晨曦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只有看到照片时，才能想起曾有一位很疼
自己的叔叔。有一次研熙在房间里玩耍，差些砸破了那块万历年间的砚台，柳彦杰之后一直把它藏在挂着锁的
屉里。钥匙扣仍然每天躺在被，虽然是镀金的钥匙扣，却一
也没有褪。
三楼的紫铜风铃叮叮当当地响。
楼
里突然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这脚步声混杂着
张与难言的兴奋。“二少爷！二少爷！”娟一路奔跑上来匆匆推开柳彦杰的房门。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
过这么没有规矩的事，有多少年没有喊过柳彦杰“二少爷”。
“怎么了，娟？”柳彦杰看到娟涨得通红脸。她的脸上有一
不可思议与期待。
娟颤抖地向柳彦杰递来一封信，她激动地甚至无法连贯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是大少爷！二少爷，是大少爷！是大少爷的信！罗烈说，是从英国寄来的，是大少爷寄来的信！”
柳彦杰愣住了。他抵御着
心涌起的
烈的冲动，这冲动比他在钟楼上那天的亢奋更加激烈。柳彦杰嘴上喃喃着说不可能，手却迫不及待地抢过了娟手的信。
熟悉的笔迹，这是他熟悉的笔迹。
柳彦杰反反复复检查着信封。崭新的信壳，柳晨曦的笔迹，英国的邮票，英国的邮章，一周前的日期。柳彦杰胆战心惊地揭开信壳，里面掉一个闪光的金属小环。娟立刻把它捡了起来，是一枚戒指。柳彦杰认识这枚戒指。
信封里只有一张黑白照片。
斜
的英式房屋前，一个坐在楼梯上的男人。整齐的黑发，柔和的脸，好看的嘴
，一双宁静的睛。他在阶梯上遥望着远方。一切都是他熟知的柳晨曦。岁月没有在他上留过多痕迹，只是那双睛里充满了
沉与忧郁。他活着，他竟然还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柳彦杰想。他一定也在等待，焦急地等待。
照片反面是一串杭州的地址。不是柳晨曦的笔迹。
柳彦杰想到了伊藤健一，还有那个叫小李的国人。
当心底没有了希望，而希望又突然降临的时候，那是难以言明的激动。柳彦杰八年来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
绪，他要去杭州，最好立刻就去。这可能是个冒险，但柳彦杰从来都怕冒险。
柳彦杰叫娟：“快！快叫陈琦，让他
上去火车站，买两张明天到杭州的火车票！”
娟睛红红的，鼻息一一：“大少爷……大少爷他……”
“他还活着！”柳彦杰
定地说。
娟哭了，她
开心的泪
。同上楼时一样，娟楼也是急匆匆的。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柳彦杰带着柳研熙来到上海西站。柳研熙昨夜一直都缠着柳彦杰打听晨曦叔叔的事。
柳彦杰他们到得很早，西站还是静悄悄的，一面
大的红旗在西站上飘扬。柳研熙第一次来火车站，对两层楼
南北各有一个三角屋的车站建筑充满了好奇。那是式的对称建筑，有狭
的围栏与阶梯，有一份特殊的古典怀。它和红屋的帘一样，都是念旧的。柳研熙在走南面还是北面的楼梯上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走南面的楼梯。
穿过西站建筑，前又是那座架在铁轨上的天桥。不知不觉，夹竹桃开开败败了几许年，这座天桥也已经伫立了三十多个
秋。它是上海开埠至今无声的见证者，见证了上海滩上的悲
离合。
柳研熙小心翼翼地跨上铁
台阶。架在铁架上的木板桥面一踩会摇晃，柳研熙拽住了柳彦杰的手。
天桥镂空的围栏旁，站着一个安静的男人。
“白叔叔！”柳研熙开心地叫，他很喜白叔叔的儿忆舟。
“是研熙啊，”白凌桀转过，他穿着短袖白衬衫与西，
发梳得光
，“去哪里？”
“爸爸说，我们要去杭州接晨曦叔叔回家！”柳研熙说。
“晨曦终于要回家了。”白凌桀朝他们
温和的笑容。
柳彦杰遣研熙到旁边去。柳研熙识趣地跑到桥的另一面，牢牢握着铁栏杆假装看风景。
“你当初应该劝他留来？”柳彦杰背靠在栏杆上说，“你留他，他一定不会走。”
“他有他的信仰，我不能留他，”白凌桀和柳彦杰并肩站着，看着远
的夹竹桃，“他一心想得就是打败日本人。”
“周景如果回不来，你打算怎么办？”柳彦杰忍不住问。
“他曾在这个火车站里等了我整整一天，”白凌桀说起周景的时候总是特别温柔，“如今我要用一辈的时间去等他。”
白凌桀曾是繁华租界里一条蜿蜒绵的河，不快不慢地静静淌，过去他不懂得等待，而今他的时间永远停止在了周景离去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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