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契 - 第十五章十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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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散,许夫人放的竹箸,脸上笑意如初,起挽起许惠宁的手臂,温声:“沅儿,陪娘去后里走走,消消,也说说话。”她又转向容暨和许慎,声音放缓:“老爷,你和谦明陪着侯爷到书房尝尝新到的蒙,谦明昨儿还念叨得了一本新棋谱呢。”

    许慎闻言,捋须向容暨示意:“贤婿这边请。”许谦明也笑着起:“侯爷,请。今日我得好好讨教几手。”

    明珠见无人理会自己,在许夫人温和的目光,撇撇嘴,自顾自甩着绢帕扭走了。

    许惠宁顺从地被母亲挽着,母女二人沿着熟悉的小径,向府邸她未阁时居住的小院走去。小径两旁是心修剪的木,秋日里,几株老桂树释放着最后一缕甜香,幽幽沁鼻息。

    推开闺房的半月门扉,一切都像是前几日才离开时的样:临窗的梳妆台,靠墙的多宝格上放着她喜的话本和一些时兴的小玩意儿,步床上那她亲手绣了兰草的帐幔……甚至连踏板上锦杌摆放的位置都未曾变过。

    “坐。”许夫人拉着她在临窗的榻上坐,拍着她的手背,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庞,“在侯府这几日……当真还好?可有委屈了自己?”

    许惠宁心,又带着一丝被看穿的微赧。她垂帘,看着母亲保养得宜的手:“娘放心,一切都好。侯爷他……很讲礼数。”她想起那晚他温柔为她拭、抹药,也想起他方才在门牵她车时那片刻的稳握,声音轻了些,“比女儿预想的……并无不妥。”

    “礼数……”许夫人重复了一句,闪过复杂,“他是北境回来的武夫,杀伐果断的人,你柔顺,若有……若有哪里不顺心,莫要太过自抑……”这话似乎说得便有些糊了。

    其实许夫人想问得更亲近些,比如,想探听新婚夜是否同房,是否亲密,可看着女儿低垂微红的耳廓,终究是咽了回去。末了也只是看着她:“你是娘的命,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的骨。你打小弱畏寒,看秋了,我给你捎的那些斗篷要多穿着才是。”

    许惠宁心一酸,像堵了团棉:“娘……女儿省得的。您也要顾好自己。”说着又不知为何提起了李峥:“今日峥……李公也新得了川贝膏送来……”

    “哦?”许夫人有些意外,随即了然地,“李峥那孩是个有心的。”她顿了一顿,轻轻握女儿的手,“只是如今你已为人妇,过去终究只是过去了。莫太放在心上,也别被旁人言语撩拨,平添了烦恼。”这“旁人”指的显然是方才席间明珠那一

    许惠宁抬眸看向母亲,撞母亲悉又带着些许忧心的睛里。

    许惠宁微微:“女儿明白的,母亲。如今……女儿知的。”

    许夫人看了她一舒了气,仿佛放了莫大的心事,转而笑:“那就好,那就好。走,去看看娘给你留的桂酿,渍好了,清甜着呢,尝尝合不合,带回侯府去……”

    ——

    后院书房,茶香袅袅,棋局方新。

    棋盘上,黑白二已布了十余着。许慎坐在棋台左侧的主座,捧着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啜饮着。在他面前,有二人对弈。

    许谦明执黑,姿态闲适;容暨执白,端坐如松,落无声,目光凝在棋局之上,神专注又沉静。

    “听闻北境军不乏弈好手?”许慎放茶盏,状似不经意地开,打破了棋局落间的沉寂,“想必侯爷闲暇也多以此消遣。”

    容暨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指尖轻一枚白,从容落:“军纪律严明,练之后若有闲暇,同袍间对弈几局,亦是快事。”

    许谦明趁着容暨应对父亲,落,笑:“父亲可是手了?不如过几招?”

    许慎摆摆手:“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他看向容暨,“侯爷在北境多年,劳苦功。如今回京,又新婚燕尔,是该好好休养。京不比军,风不同,人事也更复杂些,不知……侯爷可还习惯?”

    这话语绵里藏针,关切是假,试探是真。毕竟京各方权势如漩涡,不知容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容暨抬起邃的目光迎向岳父。他不疾不徐地拿起茶盏,杯盖轻轻拂过杯沿,开:“劳岳父挂念。京百态,虽与北境迥然不同,亦是人生历练。”

    许谦明话:“父亲放心,我看侯爷行事颇有章法,岂是那手忙脚之人。”

    容暨执的手在空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看了许谦明一:“兄过誉了。”

    他随即落一颗白,将许谦明的黑堵得毫无退路,“弈棋之,步步为营。”

    然后缓缓抬直视许谦明,“容府上,亦无纰漏。”这话既是回应许谦明,更是说给许慎听。

    许慎光一闪,看着容暨那落的位置,捋须不语。好一会儿,才重新拿起茶盏:“好茶,好棋。”

    几人复又对弈了几局,席间言语不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已难辨清。

    过了不知多久,门被轻轻敲响。锦书恭敬的声音传来:“老爷,夫人,大小那边已经好了,时辰不早,侯爷和夫人该回府了。”

    容暨掸掸衣袖站起。许慎和许谦明也一同起相送。

    府门,许夫人拉着许惠宁的手,细细叮嘱了好些保添衣的话,才不舍地松开。许惠宁福向父母兄辞行。

    车早已静候。这次,许惠宁未待容暨伸手,自己提着裙裾便踏上了车辕。车厢的檀香依旧。她安静地在原先的位置坐,闭目休息。容暨将那件沉甸的大氅盖在她上,将它捞过来靠着自己。

    许惠宁任他动作,本是假寐,不知不觉间却真的睡熟了。容暨让她枕着,却想起李峥,想起那川贝膏,想起那簪……会否是那夜她说硌着她的那一支?她动作那样地快,还没等他看清就已藏到了枕,原来当竟有一段旧么。

    车厢轻轻晃动了一,缓缓驶离了许府大门。车外的喧嚣渐渐远去,车厢只剩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和两人迭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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