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契 - 第二章缓登轿

    “吉时已到！”梆声从前院传来，外间的锣鼓喧天穿过重重院门，最终也不过成了难辨的破碎音律，如窥月雾里看，总不真切。

    闻此，许惠宁一双掩于重重红绸布之的玉手不由了一，锦书看小的慌局促，贴近了，悄声安：“小莫张，姑爷被前院的哥哥们好生磋磨了一番呢，想必是见识到小娘家人的厉害了，往后再起了欺负小的心思之前，也该好生掂量掂量。”

    锦书自是对前院状况一无所知，不过是听往来服侍的丫鬟说了那么一嘴，据说那位侯爷被要求作了十首妆诗都不止。也是兄们见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侯爷难倒，才就此作罢。

    不一会儿，前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了，许惠宁手心不知不觉洇汗来。

    婚姻嫁娶到底不是吃饭梳洗这样的日常小事，尽盲婚哑嫁，也并无两相悦可言，但要说毫不在意也是假的，毕竟这辈也就这么一次。只是无甚期待无甚盼望罢了。

    估摸着迎亲队伍将至，锦书最后理了理许惠宁的仪容，确认一切规整后，躬温声：“小，咱该起了。”便让许惠宁搭着自己手腕，将她带到了门前。

    新娘静立在雕木门，大红蹙金绣袄裙衬得姿窈窕，凤冠上的明珠随着她动作轻晃，缀满苏的盖垂落，将她的面容藏得严严实实，只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

    许谦明着簇新的宝蓝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平日里朗的眉此刻凝着几分不舍。

    他抬手理了理袖，弯腰仔细掸平袍角的褶皱，随后，缓缓转过，屈膝半蹲在妹妹前，宽阔的脊背为她倾斜着，声音比往日沉了些许：“沅儿，哥哥送你嫁。”

    许惠宁指尖攥着衣角的金线绣纹，微微俯，将双手轻轻搭在兄肩。许谦明掌心扣住她膝弯的裙摆，缓缓起时动作极轻。

    他想起幼时背妹妹过小溪，想起她哭着扑自己怀里要糖吃，想起她灯练字练到手痛嘤咛着求哥哥帮她抄几份时的可模样……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许是忆起了同样的往事，许惠宁哽咽哭：“哥哥……”

    “沅儿，大喜之日该笑才是，莫要泪。要记住，若是受了欺负，切勿忍气吞声，尽托人告与我知，我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许惠宁忍住泪：“知了。”

    院外，新郎着大红喜服，前绣着囍字，手持红绸一端，早已恭敬等候。见兄背着新娘走来，沉稳上前两步，目光落在那抹大红影上，未多停留，便朝许谦明作了一揖：“兄。”

    许谦明走到容暨面前，缓缓将许惠宁放，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臂，握住她微凉的手，转而将那双柔荑郑重地递给容暨，在两人握的手背上重重了。

    此间静默，其千言万语，有心人方能意会。

    良久，许谦明沉声开：“惠宁自小在爹娘和我边大，未曾离了家的护半步，也没受过半委屈。她静，不说话，却不是任人欺负的。这门亲事虽是天家赐婚，在外人看来倒也实属良缘一桩。我不盼你们一时，只求你日后莫要冷待她，莫让她在你府受半分委屈。”他目光盯着容暨，一字一句说得郑而重之，“往后我便将她托付给你了，你要护她周全，知她冷，莫让她受半分磋磨，莫负她一片真心。万望你她敬她护她，不叫她泪才好。”

    容暨无甚表，只握住许惠宁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贴的切实地传递到彼此手，由最初的微凉，到现在竟也生了一层薄汗来。

    容暨望着许谦明的睛，轻轻颔首，语气温和：“兄放心，我既娶了她，便会尽到丈夫的本分，护她周全一生。”

    盖的许惠宁闻言，手松了松，容暨受到她些微挣扎的手，意识握了握她，眉目转间竟悄无声息地变作十指相扣，将她牵得更。饶是如此，却也没有半分贴合的意。

    今日鞭炮齐鸣，红纸漫天，众人齐贺这一对天赐良缘。其实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指婚，将原本无甚集的两人说了姻缘，凑到一起，仅此而已。

    许谦明望着两人相握的手，沉默片刻，再不舍也终究放手，往后退了半步，对许惠宁柔声说：“去吧。”

    许惠宁被容暨牵引着上前半步，盖的视线落在他鞋面致的云纹上，陌生的恐惧再次将她淹没。未来像前被大红遮住的前路，她看不清楚半分，也没法纵方向。

    两人各执红绸一端，之间隔着半臂距离，红绸成了唯一的连接，也像一无形的界碑。虽型相差悬殊，却步履一致地缓步走到了轿前，落到旁人，如何不算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呢？

    容暨侧看向许惠宁，目光掠过自她垂落的苏，语气平稳：“时辰到了，上轿吧。”

    许惠宁没有应声，只是顺着他的力微微颔首，裙摆随着动作轻晃。

    见她似要这么半盲着自己摸索上轿，容暨轻叹一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扶着我上去吧。”

    许惠宁没有推拒，由他引着稳稳坐到了轿上。随后外界的一切她便都不清楚了，只是听着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也能大致想象，大概他打行于队伍之首，周围都是喝彩呼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