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尘 - 圣诞节

    放学路上不再单调。

    林岚蹬着自行车，初冬傍晚的风已经有了清晰的凉意，在脸上像薄薄的冰刃。她能觉到后不远那个若有若无的影——陈野。他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微妙地跟随着她的节奏。她快，后车碾过路面的沙沙声便促几分；她慢，那声音也随之舒缓来，仿佛只是同路的巧合。

    这沉默的“护送”持续了好几天。夜晚的风裹挟着冷的雾气，得路旁光秃秃的树枝微微摇晃，也得林岚心底那份悄然滋的愫，变得同这空气一般，惆怅而。她不敢回，却又能清晰地知到他的存在，像夜里一团温而模糊的光，引着她，也扰着她。

    时间的河看似平稳，却在不经意间将日历翻到了学生们翘首以盼的圣诞节。学校今年如临大敌，生怕这“洋节”带坏了风气，专门派了两个老师铁面无私地守在校门，检查学生是否携带与圣诞相关的品。

    林岚早有准备。清晨离家前，她小心地从冰箱里挑几个最大最红的苹果，用彩的玻璃纸仔细包好，一个个圆的，像藏着心事的糖果，被她珍而重之地揣宽大的大衣袋里。

    混在校的人里，她的心提到了嗓，直到顺利穿过那“关卡”，指尖碰到袋里苹果光微凉的表面，才轻轻舒了气，暗自庆幸。

    不知为何，这一天的白昼格外漫。窗外的天灰蒙蒙的，老师的讲课声也仿佛被拉了，每一分钟都难捱。当久违的晚自习课铃声终于敲响时，教室里几乎同时响起一片松懈的呼气声。

    林岚迫不及待地从屉里拿那几个苹果，摆在桌面上，彩缤纷，煞是可。她拿起一个递给苏筱辰，睛弯成月牙：“筱辰，圣诞节快乐！”

    “哇！岚岚最好啦！”苏筱辰开心地接过。

    前面的张宣听见动静，立刻转过，手臂伸得老，理直气壮：“见者有份！我的呢？”

    林岚笑着把一个苹果拍在他手心。就在这时，陈野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就站在张宣侧。他的目光掠过桌上剩的苹果，然后落在林岚脸上，声音不，却清晰地问：

    “有我的吗？”

    林岚的心瞬间漏了一拍。她拿起那个特意留着、包着墨绿闪金纸的苹果，递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他微凉的指节，像过电般迅速收回。

    “当然有。圣诞节快乐。”

    陈野接过，指尖挲了一光的包装纸，低声：“谢谢。”然后拿着苹果，转放回了自己的座位。

    看着他拿起那个苹果，看着他将它摆在自己课桌的一角，林岚心里像被温的糖浸过，泛起一圈圈幸福而满足的涟漪。想给的人都给到了，这隐秘的喜，让她几乎要翘起嘴角。

    然而，这温馨的片刻并未持续多久。

    教室后方突然爆发一阵夸张的惊呼和哄笑声，瞬间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林岚疑惑地抬望去——

    是宋灼华。

    她捧着一个大得近乎夸张的礼盒，包装纸是华丽的暗红，系着金的缎带蝴蝶结，在日光灯闪闪发光。她径直走到陈野桌边，笑靥如，声音甜脆：“陈野，送你的圣诞礼！打开看看喜不喜？”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过去。陈野似乎有些意外，在宋灼华和周围同学起哄的目光，他顿了顿，解开了那个华丽的蝴蝶结。

    盒打开的瞬间，旁观的人群里发更加夸张的气声和议论。

    “哇靠！是那个限量版！”

    “这得多少钱啊……”

    “大手笔，真是大手笔……”

    林岚看不清是什么，只瞥见盒里是一个极其致、细节繁复的男角手办，在灯光转着冰冷而昂贵的光泽。而她送的那个墨绿苹果，此刻正孤零零地待在陈野桌角，挨着那个大的礼盒，对比之，显得那么朴素，那么寒酸，那么……不值一提。

    方才心间那温的糖，瞬间凉透了，沉去，变成一涩的苦。

    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慢慢消失。林岚猛地收回视线，低，用力翻开桌上的数学练习册，笔尖狠狠地戳在纸上，发“嗤”的轻响。她迫自己将注意力集在那些扭曲的公式和图形上，耳朵却无法屏蔽后传来的、关于那个昂贵礼的啧啧赞叹，以及宋灼华清脆愉悦的笑声。

    闹是他们的。而她那个小小的、带着手心温度的苹果，连同她那份刚刚升起便被对比得狼狈不堪的喜，一起被遗忘在那个炫目的礼盒影之，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