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乐师 - 第50章

    赵快步走上前，及时地扶住了嬴政。嬴政靠着赵，仿佛才堪堪回过神来。他是天命的皇帝，一个刺客同党，瞎的乐师想要杀他，何其可笑。他抚平了狼狈后退时被皱的衣襟，恢复了冷静沉着地模样。

    “先问清楚，他有没有同党？”

    “陛，依臣来看，渐离应当是秉承荆轲之愿，故为此事，想来也没什么同党。不若把他在的几名同乡，无论男女老幼，全杀了就好。”李斯走台阶，泰然自若地说着。

    赵把目光朝胡亥瞟过去，这孩面无表，他并不打算阻止李斯的决定。说是渐离在的同乡，其实也就宋瑾一人，如果杀了她，胡亥还可以再用李代桃僵之计，这孩对那名女乐师的执念不可谓不。

    渐离纵声大笑，只是那声音被压在腔里，听起来格外沉闷：“赵政，你是独夫，你这天本坐不住，不消我杀你——”话没说完，王贲往他上踢了一脚，渐离的嘴角血来。嬴政见惯了血，此时不觉有些恍惚。

    “同乡……他的同乡在咸有哪些人？”嬴政没有去问赵，而是问另一名主后的宦官。

    那名宦官说：“只有靖夫人一人。依仆看，她是名女，应当不知此事。而且在几天之前，渐离每日对靖夫人谩骂不止，想来两人关系并非有多好——”

    嬴政迟疑了片刻，赵便凑上前对他说：“陛，此事存疑，您看是否要先清楚，渐离是否有同谋，这些铅块又是哪里来的。”

    嬴政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神地盯着甘泉的房梁，又望向渐离沾满鲜血和尘土的脸。过了一会儿，他说：“朕不杀阿靖，把她贬到燕去，现在就把她送过去。朕不想见她。”

    掌后之事的宦官应了一声，嬴政忽然又叫住了他：“渐离筑这些铅是从哪里来的？”那宦官说不话来，额上汗如雨。不待嬴政说话，赵率先发难：“这么大的事，卿都说不清楚。渐离一个盲人乐师，怎么可能到这么多铅！把与这有关的人全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问来为止！”

    胡亥在阶上说：“何必要问，白费力气，全都杀了！”他的声音尚有些稚气，然而回在甘泉，竟也让所有人噤声，觉得脊背发寒，就连另外几名公，胡亥的哥哥们，也说不什么话来。静默了片刻后，嬴政挥挥手：“亥儿所说的去。”

    赵又问了句：“那渐离该如何理？”

    嬴政和赵个相当，然而当嬴政看向赵的时候，却颇有居临之。赵低，唯唯诺诺：“是臣糊涂，臣这就去办。”

    他看向胡亥，见对方依然坐在阶上，手在腰间，轻轻对着他一。

    黑的大鸟掠过殿的房，不知是不是乌鸦。黑鸟在甘泉的殿立了一会儿，似乎被其传来的动静所惊吓，又飞了起来，直向冀阙那边飞去了。

    消息从甘泉那边传过来，耳相传，越说越离谱：“渐离在筑了铅，去行刺陛，被当场肢解在甘泉！”灯火一一亮，天穹依然是暗的。

    瑾娘抬，她只看到几只飞鸟飞过去，飞向咸之外。天地仿佛都在旋转着，瑾娘站不住，倚在一边的廊上。也许是腰带束得太，让她不过气来。秋的风很凉，却也夹杂着血腥的气味。

    她不记得是怎样被一群禁卫军抓住，丢到车上，车粼粼，不知驶向哪里去了；她也不记得阎翩翩对她嘱咐了什么，在一片混是否又看到赵别有意地笑容。瑾娘只知，渐离死了。史记记载着他最终会死，他确实也死了，瑾娘了三年，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成全了又一段刺秦悲歌。

    瑾娘不知车是要开到哪里的，也许就是到一个荒山野岭，然后把她杀死在那里的吧。毕竟她和渐离关系非同一般，照秦朝残酷如斯的连坐制，她肯定难逃一死。瑾娘叹气，泪不来，冷汗也不来，她不得自己也能死去，这样好歹就去陪渐离了，陪着她的男人，不枉穿越来了秦朝这样一遭。只愿黄泉之，琴瑟和鸣。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车停在燕之前，瑾娘被人拖车的时候，再度见到仲芈那张营养不良的脸，即使在夜，也看得十分清楚。果真风转，一朝回到解放前……瑾娘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到了燕。

    作者有话要说：

    ☆、梧桐清霜

    在瑾娘听闻渐离刺秦之始，她便已经有了死志。不可生同衾，但求死同，有缘无份，那就期待来世。

    她在燕里像行尸走般，只琢磨着如何能自杀，轻轻松松了断了命，去另一个世界与渐离相会。然而姬荑却看她看得，说是有人嘱咐过她，多盯着瑾娘，以防瑾娘一不留神就寻了短见。至于谁这么无聊，就不得而知了。

    只要瑾娘一想到渐离举起筑扑向嬴政，满铅的筑却又颓然坠地，而他血溅甘泉的景象，她就觉得心脏被揪了，疼得连气都不过来。她不击筑，不梳洗打扮，整日整夜躺在榻上，却始终无法眠。

    刺秦是渐离一意孤行，她应当去恨渐离，可是她恨不起来。

    瑾娘回到燕的第三天一大早，被公孙沐给拖了起来。公孙沐絮絮抱怨着燕别人都不肯事，光把苦差事给她，一边打来，那着布巾濯了，往瑾娘脸上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