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笼 - 第5章

    好在第六年时我跟负责监视我们的“标本家”私搞好了关系，他才在我休假期不再那么尽职尽责地盯着我。

    但这不代表他在执行任务也会玩忽职守，我在薄家的一举一动，他都可以通过埋在我耳后的芯片知，并且逐一上报。

    亏得我的神经分癌无法通过芯片被察觉，否则爹第一时间就会知，而那意味着，我可能在死前会失去仅有的自由。

    我叹了气，看向窗外。船已驶湄南河，驶了翡兰的港，大大小小的船只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拿了望远镜，瞧见了那艘标志着p1121号的目标渔船，立刻推门走上甲板。

    清晨的海风扑面而来，苏里南他们几个在吃早餐，我爹派来负责监视我们的“标本家”丁成着那幅万年不取的镜，正埋着用手机沉浸地打“荷官,在线发牌”，直到我走到他面前，像对待犬类一样把手指嵌他的卷间了他的耳垂，他才醒过神，推了推镜框，半张着嘴，一对我突然的亲昵举动受若惊的表。

    我压低声音，在他耳畔笑：“这回别盯我那么，我想任务以外的事。等回来，我们试一个月啊？”

    这当然是空支票，他动了一，耳泛红，嘴里嘀咕：“蝴蝶一样成天祸害人，你要哪天死了，肯定是浪死的。”

    我轻笑着退后几步，用睛逐个记了他们的模样，我亲的同事们，愿以后他们想起这几年生死，能多给我烧纸钱。

    “等到了位置，我通知你们。”我用大拇指戳戳面，站在船舷上往后一倒，“我先走一步。”

    早晨的浪不算大，很快我便爬上了目标船，成功地变成了个偷渡客。当钻柴油味熏鼻的狭小底仓时，不所料，这里还藏了十几个人，都被捆着手脚，华裔相，是从地被贩来南洋的猪仔。我从他们上了麻绳，把自己草草捆了捆，蹲在里边装其一员，一如十年前我逃婆罗西亚的那晚。

    时至今日，我依然很难忘记十年前的那天傍晚，十九岁的薄翊川站在直落港，望着我爬上的那艘货船离岸的影。

    那时了暴雨，离得又远，雨幕我看不见薄翊川的神，却记得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婆罗群岛的廓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在离开他的许多年里，我仍然时常忍不住去想，当时薄翊川会是什么样的心。

    他将我掌控在手心养大了，我却既没有完成他亲阿弟的遗愿，也没有成为他忠诚的小犬，我装乖卖巧，吃尽了他手里的骨，又在了那样一件令他恶痛绝、无法容忍的事之后，毫不犹豫地咬断了那无形的狗绳，跑得无影无踪，在发现我离开的那一刻，他是失望吗，还是憎恶，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起来喇！”

    “啪”地一，鞭狠狠在我的脊梁上，火辣辣的疼痛将我从回忆里惊醒。

    “落船喇，衰仔！”用客家话骂人的嘎嗓音从背后传来，我慢吞吞地和边的猪仔们一起站起来，被麻绳绑得像一串蚱蜢，被蛇赶甲板上的集装箱。接来，我就等着被送上车，然后运往翡兰位于浮罗山背区的黑劳工市场。黑劳工这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都已经销声匿迹的存在，如今已经2015了还能存在于婆罗西亚，一也不奇怪，这个曾经被半民半封建帝制蚀透了的国度，从未真正过现代文明社会，上层阶级和层阶级贫富差距极大，就像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和国度，民政府离开了，却还有西方资本帮助上层阶级牢牢地维持着这腐朽的现状，就算过一百年，婆罗西亚恐怕还会是这个老样。

    “你是从哪来的，为什么混来啊？我们可都是被骗过来的！”

    旁边有人轻声问，说的客家话。我瞥了他一，集装箱里很暗，勉能看清是个十七八岁的华裔少年，得秀气。我答：“我也是被骗来的，但没护照，逃了也没地可去，所以又回来了。”

    “他们本不把我们当人看！不过听说这里倒是比金三角好，来了要么就是挖矿、植园，或者到有钱人家里当家仆。”他喃喃说，目光在我脸上晃，“看相，你不是国人吧？怎么也说客家话？”

    “我是个串儿。”我笑笑。此时集装箱震动起来，像是被运上了车。我透过隙朝外望去，忽然听见了螺旋桨的声音自上方袭来。

    一束光线从海面上乌压压的云层间穿透过来，是一架直升机。降落来时，能看清直升机表面是黑的，机尾镶嵌着一个很醒目的金迦楼罗鸟的标志——那是婆罗西亚军方的军徽。我心一颤，只觉应该不会这么巧，却不由自主地扒住箱，把脸贴在隙上，朝直升机正开启的舱门看去。

    可运送我们的蛇显然怕被婆罗西亚军方注意到——掌西婆罗洲的王室不大贩猪仔的事，甚至海关方面因为收了贿赂相当支持，可如果撞上军以薄翊川为首的华裔派系，便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大卡车呼啸一声就开了港，我只来得及看见几个大军人来，却没看清其有没有他，视野就被港的大门遮蔽。

    我应当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一回薄家，就正好撞上薄翊川休假。

    他为什么会在现在回来？

    ，我眨了眨，模糊了的视线又重新清晰起来。

    “别怕啊。”少年的声音凑近了些，“虽然我都好怕。”

    我笑着摇摇。

    怕？从十六岁被买来当雇佣兵开始，我早就不知“怕”是什么滋味了。

    有那么一瞬我很想替旁的少年解开绳索，可看了看车厢里还有好几个人，要是给他一解开，车厢里怕是要。为了计划，我只好放弃这个念，宽自己——个人有个人的命，我也有我的命，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救别人？

    空气里充满气，我了鼻。

    要雨。

    车一到浮罗山背，果然起了暴雨。

    周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挥舞着鞭的蛇将我们赶农场的棚屋里，命我们钻用来关的格间里，大声呵斥我们抱蹲，不许动。

    蹲了许久，在我饿得两昏的时候，左耳的耳钉震了震。

    我晓得，大概是丁成在和我发信号。我娴熟地解开将双手缚在背后的绳，刚要接听，就听见了脚步声。我把手背回背后，听见旁边大声喝斥着“站起来”。

    似乎有人动作慢了，立就响起了被殴打的动静和惨叫。

    这形似曾相识，我被卖那会，也是这么熬了好几天，被饿、被打，还差被了，好在那会恰巧遇到爹来买人，我就被他挑走了，可以说是不幸的万幸，否则，就算被糟践死，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也只能认栽。但这会，我不必担心，因为要来的蛇是爹一早就安排好的。

    脚步声来到跟前，我抬一瞥，门站着个肤黝黑的魁梧大汉，旁边跟着两个持枪的雇佣兵，和他一对，我心里咯噔一——他明显不是资料照片上本该和我接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