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陷在昨日一隅 - 第一話至此溫柔破碎（六）

    六

    刚到舅舅家的那几年，官旂过得并不好。

    餐桌上经常没她的碗筷，只能吃他们一家的剩菜剩饭。上穿的是表姊的旧衣，用品是她不要或用腻的。而就读学的表哥脾气差，屡屡拿她气，他总骂她佔他们家便宜，甚至会动手打她。

    她从没还嘴或告状，连哭都会找地方藏起来。她知，自己寄人篱，没有抱怨的资格。

    徐辰有留意到她的异状，问过她不只一次，但都被她糊过去，或刻意转移了话题。其实她很清楚，那拙劣的遮掩本瞒不过他。他那双澄澈的，彷彿能看透一切。

    后来他也不再多问，但在学校里总陪着她。

    小学毕业前夕，官旂难得得到一新的文，却被表哥故意踩坏。隔日放学后，她再也憋不住绪，抱着书包躲一间空教室啜泣。

    徐辰不知如何找到她的。

    教室前门被打开的时候，她缩在讲桌旁，愣着看着他走。当他在她面前蹲，她才急忙抹了抹周。

    「为什么哭了？」他直直地望着她哭红的双眸。

    「我??有东西被坏了。」她了鼻。

    「什么东西？」

    他没问谁的，也没问怎么坏的，只问是什么东西。

    她噎噎地回：「自动铅笔、橡，还有直尺跟萤光笔那些。」

    「别哭了。」他抱了抱她，又轻拍她的后背，「要哭也可以，但只能因为我哭。」

    毕业典礼那天早晨，官旂的屉多好几样全新的文，甚至还有緻的贴纸与信封组。她一就猜到是徐辰放的。

    「这些，我不能收??」她虽然很开心，但不能无故收他的礼。

    徐辰笑了，把淡紫的放在掌心把玩。「你怎么确定是我给的？」

    被他一问，她不晓得如何解释。

    「既然无法证明是我给的，就不该拿来还我。」

    她抱着文，受到他不动声的温柔。

    暑假的天气闷难耐，但官旂没被允许开冷气。

    舅舅三不五时带着家人游，没包她。她只能独自待在家，无所事事。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本不她。因此一週后，她就想了打发时间的办法——到市的图书馆看书。

    起初的主要目的是避暑，却不知不觉变得喜阅读。她翻开一本又一本书籍，多半是小说。那些不属于她的人生片段，让她暂时忘了自己是谁。

    其有本翻译作品，日本作家樱木紫乃的《繁星》，她反覆读了好几遍，还借了回家。

    夜后，她等表姊熟睡，悄悄在被窝里打了手电筒，又一页页看起来。故事里的人并不光明，也谈不上单纯。近乎冷冽的文字，却混杂着动的慾。每一段格外压抑的剧走向，全都攫住了她的心。

    其实她没有完全理解容，却仍为之沉溺。

    当她停留在小说，那「即使一无所有，也想与你相依」的绪里，门外赫然传来舅舅与舅妈的低声谈。

    「家里多她一个饭，又不是多养隻猫，现在什么都贵，真叫人痛。」舅妈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你就别唸了，有完没完。至少政府的补助变多了。而且收留她，传去也算了件好事。」

    「她爸真的是个傻。妄想和徐景川跟梁晏搭上线，连合约都还没签妥，就一脑把资金压上去。结果那两人一，他只能背上满债务，老婆小孩也被他害惨了??」

    官旂翻书的手驀地僵住。

    舅舅和舅妈的碎嘴还在继续，但她什么都听不清楚了，耳里嗡嗡地响。

    原来，她是他们「讨补助」与「装样」的工，还是她的父亲误信他人、落得家破人亡后留的「残渣」。

    更让她难受的是，徐景川与梁晏这两个名字她都听过，他们分别是徐辰及梁晅的父亲。

    徐辰，是她仅存的依附；而梁晅，则是被她视为弟弟般的存在。可如今，她的无家可归，她所承受的伤痛，竟与他们的家人脱不开关係。

    她的心脏像被谁狠狠掐住，疼痛难忍。她无比茫然，亦前所未有的无助，更甚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