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127节

 要养喂猪, 要补，总是从天黑忙到天黑, 很少有坐来和孩们谈天的时候。

    而兄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 但也要帮着地里的杂活, 大一些的就要烧火饭，背柴拾粪，有时还要放去, 孩都是从小野大的, 规矩？什么是规矩？这唯一的规矩就是要听辈的话, 辈叫你什么就什么，辈闲了打你，那你就还不赶跪来受着？

    但买活军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狗栓他们很快就发现，规矩还是仔细了一些好——当规矩非常模糊简单的时候，限制反而无所不在，本就不知什么时候就惹得‘规矩’不兴了，他收拾你时，全是他的理。

    反而是越仔细越严格的规矩，那么在规矩之外，便完全是自由的，甚至若是要被发作的时候，还可以和上的人驳一驳，大家各讲各的理，在这里讲理不会被人一掌扇在后脑勺上，‘还不快给老爷磕’！哪怕是威风凛凛的买活军兵丁，他们一样也讲买活军的规矩和理。

    这些规矩也并不难懂，甚至在狗栓他们看来，几乎是天经地义的，首先的规矩，是不能彼此争吵打斗，有矛盾要报告舍，其次的规矩是要保持宿舍的整洁——因为海州这里，是买活军在整个山的贸易心，因此他们在码附近修筑了一个很大的宿舍，里住满了三姑六婆从山各地贩来的孩，其以小孤女居多，在宿舍周围，还有数量极为庞大的民群，从少年到年都有。

    这里的年人，有些是宿舍女娘的亲人，买活军允许一个女娘带两个男丁上船，比如狗栓家，就恰好卡在了这条线上，而且两个男丁年纪都不大，狗栓还是白莲教的人，宋牙婆的儿，有了这几重关系，他方才在宿舍里得了一个船位。

    而有些父亲带了两儿一女要去买活军那里的，女儿只能带两兄弟上船，宿舍也有他们的一份，父亲便只能住在宿舍周围等待了。或者说父亲带了一儿一女来的，因为父亲的年纪较大，也比较健壮，那么也不被允许住在宿舍里，得在附近的店等候时机。

    ——人这么多，船是运不走的，买活军那里很快就想了办法，他们只准备让宿舍里的小孤女和少年们走海船去云县，这些青壮年民，将由买活军的私盐队带，沿着海边的官往南面去，买活军会在每个港为他们补充粮——从机动来讲，这样是更合算的，因为一艘船可以运几十吨的粮，足够两千个人吃一个月，这些人要坐船的话，那至少得满十艘同样大小的船，就这还没计算呢。

    只要肯带他们去买活军那里，民们什么都肯，这样的办法并没有激起丝毫反对的声音——也因为买活军派理民队伍的兵丁们，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论板，和这些山民不相上的大，上的却要实在得多，还多数都带了武，穿着板甲。

    这让往常很容易事的民营异常平静，民们不是去修筑新港，码上的搬运苦力，就是蹲在地上听小先生给他们上课，每日累得吃完饭倒就睡——

    买活军是不会让他们闲着的，虽然饭，但每日都分派活计，若实在没活计，那也得练行伍，至于课，那更是每天都要上的，学不会拼音，不能写自己的名字，到了买活军那里也没有用，买活军不要这样的废人。

    话说得这样狠，还有人敢不上课吗？宿舍里的少年少女们，不论是四五岁的小孤女，还是狗栓这样很接近于成人的少年男女，都吃力地转动着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脑，跟着先生们学拼音，学基本的算数，学买活军那里的规矩：要净，每日都要刷牙，不能随地吐痰，有条件的话，每天都要洗澡，没条件也至少要清洁……

    他们几乎都剃了光，带来的破衣烂衫，也被买活军送到当铺里去，换来了全新的麻布衣服，虽然糙，但也比从前他们穿的好，里还絮着厚实的棉，算是很挡风的。这让那些民们很羡慕，民们不像是小孩，每天光是上课，他们要活，而且还没有衣服发，买活军倒是给每个人发了厚底鞋，这个底纳得太好了，千层的底，针脚却还又细又匀净，半不歪扭，大多民都舍不得穿，宁可赤着脚，或者穿自己的破草鞋，他们打算等到了买活军的地，找到了新的工，这才穿着新鞋上工去。

    虽然来的人每天都很多，但每天也有很多人走——有一大分民，和住在这里等待发的不同，来了这里之后，很快就上船走了，这是愿意去笼岛开荒的，他们没有家累，彻底是光汉，便很敢闯，愿意乘船到海岛上去，本不怕买活军只是用筹把他们骗过去苦役。“肯给银就成！”